口袋里的电话响了，小艾打来的。
“陈哥，我问过了，厂里还招临时工，按小时计算的。“
“谢谢。“
“不客气，大家都是朋友嘛，那个，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咳。。。我听人说，你还找了其他工作，这样身体吃得消吗？“
陈呈谢绝了小艾的好意。
他推着车子在路上走着。连日的劳累及对相思隐瞒的痛苦让他脚步有些不稳，眼前总一阵阵发花。
他朝餐车上瞟一眼，都快十一点儿，剩余的早餐是卖不掉了。
推到树荫处，自己拿着饼蹲在一旁吃着。
倒是走大人带着小孩子走过。孩子频频回头看他。
推车放在以前同事租住的车库里的。有意远离两人住的地方，避免不小心遇上相思。
他脑子里空空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挣钱。
他给相思打电话，听着相思在那边问他忙不忙，累不累，还说一早就去了他住的地方把他堆的脏衣服给洗了。
陈呈疲倦的脸上泛起微笑。
他想起他那时为了也体验一把女朋友帮他洗衣服的满足，故意把衣服弄得乱乱地堆在小屋子里。
那时他对这段感情如此不安，总急于拿什么来证明。
如今想来，是她太好，他太怕。
我们结婚吧。
相思说。
陈呈脸上盛满笑意。
等他快快存钱，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到镇上亲手把她娶回来。
他那样渴望，已是如此等不及。
半月后的一个夜里，陈呈接到一个电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加倍的钱。”
是工地上的工头儿打来的电话，一卡车的砖凌晨才到。但是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恶劣寒冷的夜里去挣那几块钱。
陈呈答应了。
已是冬初，那夜尤其冷。
他棉袄外面套着雨披，穿好后想想又把棉袄脱了只留毛衣，这才又重新穿上雨披蹬上胶鞋出门了。
工地上土堆泥块砖砾堆成沉默的怪兽，无尽的苍穹像无限大而恐怖的黑洞，仿佛那里面住着人不了解的鬼魅，青面獠牙面孔狰狞。
暴风雨怒吼着如同山洪中扑来的恶鬼，在高高的路灯下幻化成千姿百态的形态迷惑世人。
工头已经离开了。卡车上罩着的雨布都没拆，粗滚的尼龙绳紧紧绑在上面，像禁锢着某种不能流放于世的邪灵。
空无一人的工地没有白日的喧嚣，无端一种阴森感。
陈呈并没有多加考虑，基本上是到了就干。
砖暂时下在一间毛坯仓库里，只是地方太小，卡车进不去。他只能站在雨里把卸下的砖一口一口移过去。
这是一个真正苦力的工作。
他想起白天他们几个男人轮流站在车边，说说笑笑，妻儿老母，每个人有着无休止的力气。
是的，还有他的家人。如果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会不会不那么忤逆他的父亲？不会的，因为他不知道。那时他想挣钱，一门心思想给相思最好的。现在同样想挣钱，只是只守住了最后的底线，那就是只要两人在一起。
他非常自然地想起相思，想着相思，想着自己莫名其妙的幸运。他一会儿想起那混乱的一夜，于是失魂落魂，一会儿又想起灯光下那满桌子的菜，于是又笑出来。
他脑子里装着一脸洁白的微微泛红的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于是说不完的累，又似乎有用不尽的力气。不知道过了多久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或许更久？到最后，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是剩麻木移动。
雨太大了，一抬头就泼得满脸，眼睛都睁不开。时不时的雷声一声高过一声，仿佛它才是自然的主宰。
陈呈听到声音不对劲儿时已经来不及了。
近半车的红石砖沿着陡然倾斜的车体像一头恐怖的怪兽朝他扑过来。
车厢带着石砖像泄洪一般勇向闸口，在阴冷的灯光下变成慢镜头扭曲播放。
陈呈惊呆了。
他还没得及反应，只觉得腿部被狠狠一击，整个人已不可控地朝地上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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