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刚刚结束,各大艺术品收藏网站就已经出现了这则新闻的报道,回去的路上,康天真拿手机刷着论坛,脸色铁青,气得几乎抖,“操!简直欺人太甚!”
宋文渊镇定地开着车,“看到说什么了?”
“黄老怪肯定请了水军在炒这个事情,”康天真郁闷地放下手机,恨声道,“他想把你赶出古玩行,操他娘的,我想骂人。”
宋文渊失笑,“你已经在骂了。”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康天真抓狂地看向他,“你知道黄老怪在怎么抹黑你吗?他攻击整个怀信楼!他说怀信楼是个造假窝子!”
“不笑,难道我还哭吗?”宋文渊淡然地说,“即使是抱头痛哭,也挽救不了这个事实吧,毕竟在展览上的那套《锦绣万花谷》确实是假的没错。”
康天真咬牙切齿,“一定是黄老怪做的手脚,一定是他狸猫换太子,偷走了我们的书,操,他到底什么时候做的呢?”
宋文渊摇头,“展览牵扯到那么多工作人员,他要是真有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我们一定要查出事实真相,”康天真看向宋文渊,眼神坚定地说,“宋文渊,不管有多难,有我帮助你,我们一定可以翻身的。”
宋文渊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嗯,我相信你的能力。”
料想古玩街的怀信楼现在肯定有很多记者在蹲守,两人索性直接回了家中,反正古董店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营业额。
进门踢掉鞋子,康天真扑进沙,死鱼一样地趴在扶手上,“好累。”
“累了就去床上睡会儿,”宋文渊将换下来的鞋子和外套放好,走进厨房,“先喝杯水。”
康天真有气无力地说,“被黄老怪气得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想手刃他的冲动,真睡着了我不保证不会梦游去砍他。”
宋文渊笑着摇摇头,去厨房温了一杯热牛奶端过来放在茶几上,“喝了牛奶去睡觉吧,真梦游了我会拉住你的。”
康天真捧着牛奶杯小口喝着,突然抬头,嘴唇上一圈奶渍:“……”
“???”宋文渊疑惑地看着他。
康天真两眼直地说,“我想吃赤豆桂花酒酿小元宵。”
“……”宋文渊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心想还有心情肖想这么细致的甜点你真的是心情不好吗?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宋文渊正在搓小元宵,满手糯米粉在手巾上擦了擦,走去打开门,顺便把已经趴在沙上睡着的康天真抱到床上,几分钟后,洪阳推门进来。
一进门就急躁地说,“文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黄兴运是真心想要把整个怀信楼摧毁吗?”
宋文渊道,“看来他是自内心地恨我。”
洪阳跟进厨房,看着他满手的面粉,皱眉,“你怎么还有心情做汤圆?”
“天真要吃酒酿元宵,”宋文渊道,“家里酒酿吃完了,你帮忙跑个腿,去楼下市买两罐桂花酒酿,零钱在玄关的鞋架上。”
“……”洪阳一口气噎在喉咙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宋文渊,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雅昌论坛上在一边倒的讨伐我们,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
宋文渊搓出一个一个珍珠一样的小元宵,淡淡道,“着急有用吗?事情已经生,不如静等几天,看看他们还有什么企图,过于急躁地应对恐怕还会中了对方的埋伏,快去买酒酿吧,天真的午觉一向睡不长。”
洪阳无语地去买了桂花酒酿回来,宋文渊已经煮好红豆汤,正将小元宵下进锅里里,接过他买来的酒酿,直接拆开下锅,不一会儿,酸甜芬芳的甜酒味在厨房中弥散开来。
看着宋文渊从容不迫地熬着元宵,洪阳不由得叹气,“真是服了你了,平时谨小慎微,没想到事到临头,居然这么淡定。”
“没出事的时候怕出事,出了事之后我不怕事,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宋文渊盛了一小碗出来,递给他,“尝尝,味道怎么样?”
洪阳瞪着猫耳造型的小汤碗,“你家这品味,绝了。”
“都是天真买的,”宋文渊一脸淡定地从碗柜中拿出一个猫爪形状的,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
两个大男人站在厨房里喝汤,洪阳吧嗒吧嗒嘴,“不得不说,你这厨艺还真不错。”
宋文渊笑起来,“我厨艺比天真还要差点。”
“他还会做菜?真是真人不露相,我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呢,啥时候让你媳妇下个厨,给哥尝尝鲜呗。”
宋文渊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是我媳妇,岂有给别人下厨的道理?”
洪阳郁闷地嗤了一声,“切,谁稀罕,就你家那熊玩意儿,贴钱给我我都不要!”
将小半碗元宵喝完,洪阳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把碗重重放在料理台上,叹气,“我还是没有你这样的宽广心胸,黄兴运这事儿弄得我坐立不安,文渊,你跟他之间的仇恨怎么就到了让他恨不得将你赶尽杀绝的地步?”
宋文渊脸上淡然的笑容消失,他森然地压低声音,“他恨我得到了天真。”
“什么?”洪阳震惊,下意识看向卧室的方向,再转头看着他,“他这么大年纪,竟然还敢肖想……天哪……不,他明明不是同性恋,他对亡妻的怀念古玩行里人尽皆知……”
“不是,”宋文渊慢慢摇摇头,“是他儿子黄琅轩,前些年车祸死了,他曾向罗先生提出让天真和黄琅轩冥婚,惹得罗先生大怒,和他断绝了来往。”
洪阳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狂想,目瞪口呆半天,眯缝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黄兴运倒是很有犯罪的可能……”
“嗯?”宋文渊敏锐地现他莫名的语气,不由得皱眉,“你想到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我只是被他的狂想吓到了,”洪阳心有余悸地说,“这老头居然这么敢想,他的死鬼儿子我倒是听说过,都死这么多年了,他也不消停消停。”
宋文渊搅着锅里咕咕冒着小泡的酒酿,淡淡道,“近日又快到他儿子的忌日了,想必他的日子也没有想象的那样舒爽吧。”
洪阳问,“《锦绣万花谷》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要一查到底,”宋文渊道,“《锦绣万花谷》的价值不需要多说了,万一落到了黑心贩子的手里,恐怕会是整个收藏界的损失。”
洪阳喝了一碗酒酿元宵,告别离开,没几分钟,康天真迷迷瞪瞪地走进厨房,打个哈欠,没有骨头一般靠在门框上,软绵绵地说,“做好了吗,把我给谗醒了。”
宋文渊盛了一碗,牵着他的手走到餐厅坐下,盛出一小勺,吹凉,喂到他的嘴边,笑道,“小馋猫。”
康天真舔舔嘴唇,开心地说,“甜。”
两人在餐厅卿卿我我地吃完小元宵,康天真自觉地端起碗去清洗,宋文渊走进书房,将《锦绣万花谷》取出来,戴着眼镜仔细地翻阅起来。
厨房里传来洗洗刷刷的声音,宋文渊脑中镇定下来,认真地看着手底的古书,自九江回来已经两个月,这段时间生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地变换,宋文渊皱紧眉头,思考着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了问题。
康天真靸拉着拖鞋走进来,“看出什么了吗?”
宋文渊摇摇头,“作伪手法十分高明,是个高手。”
“古籍和瓷器不同,造假难度太高了,”康天真思索着说,“特别是宋版书,纸质、印刷、字体等等,都是非常难以仿造的。”
“所以说是个高手,”宋文渊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大脑高地运转着。
康天真见状,伸手轻轻为他按揉头部,“既然是高手,不可能名不见经传啊,你对比一下造假的手法,看能不能找出来出自哪位之手?”
“我正在做这个工作,”宋文渊在书案旁边的移动小书架上拿了七八本古书,在桌面上一字排开,“这是这些年来我留心收集到的几部作品,近年来比较活跃的几个人都在里面。”
“居然有这么多,”康天真不可思议,“不是说很难吗?”
“只要有足够的资本利润,再难的工作也有人去钻研,”宋文渊摇着头道,随手拿起一本《春秋章句注解》,“这本书原著是朱熹,是著录在册的宋版书,在明清诸位藏书家的手中传承有序,人们一直以为是宋版,直到当代才现,其实是明朝的伪作。”
康天真翻阅着此书,“虽然是伪作,其实也很有收藏价值啊。”
“那又怎样呢,”宋文渊抚摸着《锦绣万花谷》,叹息着道,“假的,终究是假的。”
康天真放下书,拉过椅子坐在他的对面,掰着手指头算,“我们在九江第一次见到书,当时王三笑也在场,可以确定书是真的,对吗?”
宋文渊点头。
康天真接着道,“后来我们将书带回南京,平时放在怀信楼中,偶尔会带回家里,在家里肯定不会出问题,会是在怀信楼被掉包的吗?”
宋文渊坚定地摇头,“不可能,怀信楼的防盗设施都是最先进的,一旦有人做手脚,我们三个人立刻就会现。”
“那会是在去展览的过程中吗?这里有嘉华拍卖行插足,会是拍卖行的工作人员做的手脚吗?”
“这会很难查,”宋文渊叹了一口气,“但仔细想一下,从怀信楼去拍卖行展览的过程中,虽然涉及很多人,但也因为涉及人们太多,而不好做手脚,并且全程我们三个人都轮流在场,却都没有现哪里出问题。”
康天真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宋文渊,认真道,“你有没有想过,会是我们三个人中的某一个出了问题?”
宋文渊脸色大变,过了半天,才低声道,“这也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