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正当陌天尧在承德殿批奏章批得昏昏欲睡时,突然被闯进来的赵公公惊醒了。
“陛下!”
“真是越当职越不懂规矩,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
赵公公连拿拂尘的手都在颤抖,带着哭腔回禀道:“陛下,刚才长宁宫的滟昭仪派人前来,说明贵妃失踪了!”
“什么?!”陌天尧的声音陡然拔高,他猛地丢掉手中御笔,连外衣也顾不上穿就飞速向殿外奔去,“传朕命令,全宫搜寻!”
“奴才遵命!”
这一意外的产生令全皇宫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有人心急如焚,有人隔岸观火,却只有一个地方显得远离喧嚣分外安静,那就是七星塔。
七星塔原是荆国开国以来建立的占卜祭神之地,虽废置已久却仍不改其遗世**的姿态。宫中人都知道,七星塔顶是皇城最高点,在那里俯瞰皇城,仰望夜空,便能无端生出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云岚此刻就坐在七星塔顶,任凭夜风侵袭拂起衣摆猎猎作响,只沉默望向遥远的天边。
如果可能的话,倒真是想直接跳下去算了,说不定一个巧合还能穿越回现代世界去。
但她不会的,她向来不是惯于逃避现实的人,即使前路再艰难也要咬着牙走下去——只不过原来是为了某个人拼命努力,而从现在开始,是彻头彻尾的为了自己。
另一方面,雪色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已经带着陌天尧一路找来了七星塔。
陌天尧站在塔下抬头望去,恰好看到塔顶那着一袭杏色宫装的熟悉身影,顿时吓了个半死。
“都愣着干什么?没看见娘娘在上面吗?赶紧救人!出了什么差错朕要你们的脑袋!”
侍卫们慌慌张张就要往塔里冲,结果被及时赶到的霓裳拦住了。
“陛下,娘娘现在情绪应该很不稳定,贸然派人上去可能会更加激怒她。”
“……那怎么办!朕这就亲自上去把她抱下来!”
“娘娘是因为小产的事情始终郁郁寡欢,和陛下见面怕是会勾起她的伤心事。”
陌天尧闻言几欲崩溃:“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下来吧?!那样朕还活不活了!”
“陛下莫要心急。”霓裳知道云岚的心结在哪里,也知道现在该让谁去见云岚最合适,于是耐着性子劝说引导,“我们应该尽快找一位和娘娘熟悉的、却又不至于勾起她伤心事的人,最好此人武功高强能在娘娘发脾气时制住她……”
陌天尧当即转头喝令:“现在!马上!给朕把九千岁找来!”
周围侍卫瞬间领命而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霓裳叹了口气,低头拍了拍雪色的大脑袋。
“先上去陪你主子吧。”……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直到云岚听到雪色跑到自己面前的动静,她一把搂过它,转头看向塔下,这才了解情况。
“怎么都找来了啊……大惊小怪。”
雪色低声呜呜着,把毛茸茸的大爪子搭在她手背上,它如今俨然已是成狼的威风模样了,陪在她身边极其有安全感,仿佛无形中的守护者,传达着不会离去的承诺。
“雪色过来。”她跪在地上,叹息着抱了抱它,低声自语,“哪怕你只是一只狼,至少永远不会背叛我。”
“云岚。”
话音刚落,低沉阴柔的男声已从身后传来,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呼唤叫人一阵迷乱,恍如又回到了彼此依赖的从前。
云岚静默半晌,抚了抚雪色光滑的皮毛,转而淡定起身,唇角缓缓勾勒出冷诮的弧度。
“原来是千岁爷,这风急天凉的,怎么有雅兴到七星塔顶来了?”
白祁月凝视着她,月光倒映在他秀长好看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涟漪,他的声音听上去略显沙哑:“这话应该我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如果我不来,你要怎么办。”
“千岁爷未免自视甚高了吧?本宫心情烦闷来塔顶吹吹风,和千岁爷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以为本宫在等你?”她笑意更甚,“规律不能破,今后请唤本宫一声贵妃娘娘吧。另外,千岁爷请放心,本宫不曾动过自寻短见的心思,毕竟孩子没了人还在,只要还活着,就没有理由自甘堕落。”
这些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明明白白透露出断绝情义的深意,白祁月长久沉默着,只觉万千言辞难以妥善斟酌,只要开口便会同时刺痛彼此的心。
“娘娘,臣那日并非有心。”
云岚冷笑:“你指的是杀害本宫腹中胎儿的事情?”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猛然攥紧,直至骨节发白,显然在拼命克制着情绪。
可她依旧继续讲下去:“放心吧千岁爷,你无情无义,本宫却总要顾及着昔日旧情,绝不会透露半点真相的——那些秘密将会随着孩子的死永远被埋葬在记忆里,不再被提起,只是……”她一步一步靠近他,而后倾身向前,在他耳畔轻声道,“本宫至今不明白,对于亲生骨肉你竟也能下此狠手,不愧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当真值得敬佩。”
白祁月的脸色刹那间苍白如同飞雪,眼底光影幽暗,充满了无法被温暖的悲凉之感。
她的愤怒,她的绝望,他在此刻感同身受,他发现自己竟是连伪装冷漠的力气都没有了。
“臣……臣只盼娘娘能安乐无忧地活着,对臣而言,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了。”
云岚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眼睛,见那如墨瞳仁中还倒映着自己的模样,她的唇微微颤抖着,语气却丝毫没有放缓。
“本宫以前也认为,自己对你来讲是特殊的,可现在本宫了解了,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臣……云岚,原是我对不起你。”
“都说了,要叫本宫贵妃娘娘,就像那日在钰林轩门外一样,你不是也做得很好么?”她咬牙微笑,“若早知道千岁爷已经给本宫拟定好了结局,本宫照做就是了,何必费这许多周折?像本宫这样的女人,原本是配不上千岁爷的,是本宫痴心妄想了。”
换作从前,她爱他爱得难以割舍,无论如何也讲不出这些伤人的话,可这一瞬间,她却恨不得把所有恶毒的言辞投向他,哪怕自己也疼得撕心裂肺。
然而下一秒,白祁月却猛然拥她入怀,紧紧地搂着,仿佛稍一放松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时间恍若静止在那一刻,连星月的光芒也停止了流动。
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
“对不起。”
三个字,象征着他亲口承认了这一切,也代表着亲手给这段感情画上了句点。
云岚靠在他肩头,眼泪终于汹涌而下,直至浸湿了他的暗色外衫,她哽咽道:“好,那么从此以后,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当初他为她饮尽那杯鸳鸯恨,如今她还了他一碗金风玉露,曾经的真心实意,自此全部付之东流。
“愿你永远都是如日中天的当朝重臣,在荆国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顿了顿,终是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他,从发间取下了那枚从不离身的白玉簪子,柔顺黑发瞬间沿两肩散落,在风中飞舞作凌乱丝锦,“而我们今后各走各路,不必再担心会彼此牵绊了。”
簪子自指间滑落,在落地的那一刻碎成数段,珊瑚红玉在月色下漾着微光,色如朱砂,却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你保重。”
云岚唤了雪色在旁,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转身离去,因为她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到,白祁月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瞬猛然跪倒在地,从唇畔溢出的鲜血于衣襟氤成艳烈的花。
“云岚啊……”他痛苦难当地轻唤着她的名字,像是永生不褪的魔咒。
所谓相爱,本就是两个人的相互折磨,踏入那焚心蚀骨的三千劫难,注定今世再难回返。
可最无奈的事情莫过于,他仍执拗地想去爱她,忘不掉,放不下,却终是要亲手推她离开。
造化弄人。
云岚拾级而下,从塔顶一路出塔,然后迎面就获得了陌天尧欣喜若狂的拥抱,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劳陛下挂心了,臣妾没事。”
“真……真的没事了?”陌天尧担忧地打量着她泪痕犹存的脸,低声道,“云岚,你放心,朕以后会待你更好的。”
她勉强勾起唇角微笑:“不愉快的事都已经过去了,君恩似海,陛下待臣妾始终如一,臣妾今后也会加倍报答陛下的。”
“朕不用你报答,你是朕心爱的贵妃,对你好是朕愿意的。”陌天尧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将她圈在怀里朝长宁宫的方向走去,“看到你安然无恙,朕比得到什么都高兴。”
云岚顺从着应了一声,缓步离开了众人视线,就好像正在逐渐远离自己曾经所义无反顾经历的一切。
或许经过这一夜后,便再也没有从前那般无所顾忌,只为疯狂爱一次的沐云岚了。
她将自己的心永远留在了七星塔顶。
霓裳跟在两人身后,忍不住又回头朝七星塔的方向看了一眼,在那里,白祁月的身影正落寞消失在相反的轨迹。
是不是天可怜见,相思入骨,却从来不得善终。
9i7e
阅读提示: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倾国祸妃:千岁爷,哀家有喜》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倾国祸妃:千岁爷,哀家有喜》 第一百章 七星塔顶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
1、本站会员登录后,将免费体会到最顺畅的阅读方式[最少广告]。
2、注册本站会员,将《倾国祸妃:千岁爷,哀家有喜》加入书架,可以通过书架更快的了解更新信息。
3、免费小说《倾国祸妃:千岁爷,哀家有喜》 第一百章 七星塔顶所描述的内容只是作者个人观点,与本站的立场无关,本站只为广大用户提供阅读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