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大王派我来巡山》 第69章 云散雾开（二）

    “即便知道你们不会听，”树精云阳沉声道，“我还是要劝一句，你们最好不要进岛去，早些离开为好……”它暗含警告道，“这里面的气息已经混乱得连我都已经不敢把根系生长过去了。”

    阿幺心中一动，问道，“你愿意到一丈山里来吗？”

    树精困惑问道，“一丈山？我从没听说过海上还有这座山。”

    阿幺让花非人把一丈山祭出来，三角形的小山上面有晦暗不清的云雾环绕在峰峦间，不过比起前些日子还是好了许多，花非人最近没少花力气打理它，至少里面那片本来已经失去淡紫华光的紫竹林现在已经顽强挺了过来，散发出来一股微薄的灵气，它们融入山间，消弭了一丝丝灰色的云雾。

    虽然目前来看还只是聊胜于无，但只要花非人不间断炼制一丈山，这片紫竹林就会越发生机茂盛，帮助他慢慢吞噬掉这些明净留下来的秽气。

    树精云阳是个怕寂寞的，以前还好，总有参天岛的妖怪们出出进进，闲来也会同它磕叨几句，自打火山那事儿出来后，岛里的人是越来越少，这几年干脆连人影子都找不到了，现在听阿幺这么说，它自是心动不已，且那小山里晦气瞧着虽多，凭它修为也是不惧的，只是——

    “我的根在这里，”它说，声音里不觉有些挣扎，“我不能够去别的地方。”

    这片岛屿现在的确是渐渐没落了，但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它还是棵小树苗时候，云阳是被一只大妖亲手埋进土里的，如今几千年花眼就过去了，它已经长成了一颗根系庞大的树，却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曾经把它捧在手里的人说的话。

    “小树精，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叫云阳，等你长大啦，一定要好好守护这片岛屿啊……”

    它的使命就是守护这座岛屿，岛在树精云阳就在，倘若岛没了，那树精云阳有什么理由苟且偷生呢？

    树精云阳把花非人等送入了岛内，这片被它守护这么多年的小岛气息已经渐渐变得陌生起来，它想，昔日热闹非凡的参天岛，就算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这里，至少还有我陪着它一起慢慢沉入海底，这结局也不算太难看。

    只是当初那位把它栽入土里的大妖是谁，它为何竟是记不起来了呢？

    “——这里没什么不一样的。”阿幺进来后道。

    他们面前依旧是一片森林，葱葱郁郁，生机勃勃，与炼仙岛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地面上是积有落叶的，也有一些小动物在草丛间觅食，看见他们之后受了惊扰，四散开来。

    这里像是一片普通的森林，阿幺等人也暂时没察觉出异样来，不知道为什么树精云阳说里面已经很不一样了。

    鉴天吃了那水果，身体时不时就会畏寒，如同发病一样，几次下来整个人就变得很虚弱了，随着他们在这片树林里走了一段，就气喘吁吁起来，阿幺本就对这件事请心怀愧疚，见他如此，便让大家休息会儿，又看天色已黑，干脆提议今晚在此露宿。

    黄小仙把鉴天安顿好了，待他睡着了后才窜到阿幺肩膀上悄悄说，“阿幺，阿幺，这处天黑得好快啊。”

    阿幺点点头，心里也在琢磨，他们天亮时候从半仙岛离开，后来遇到树精云阳耽误了些时间，进来后又在这森林里步行了一段路，按平常时日算，不过是两三个时辰，怎的现在如此快就天黑了呢？

    紫霞自觉升起火来，又把一路上走来看到随手摘下来的一些野果放在地上，孙悟空抓起几粒脆甜的野枣子扔进嘴巴里吃了，吐出的枣壳消失在草地里。

    几只山鼠小心翼翼爬过来，抱起枣壳，仔细嗅了嗅，愉快地搬走了，这动静怎么瞒得过猴子，它想了想，扔出几颗枣子，果然那几只胆大的山鼠又去而复返。

    孙悟空看它们憨态可掬抱起枣子赶路的样子，颇觉有趣，忍不住嘿嘿笑起来。

    笑完了看紫霞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它，这猴子老脸一烧，慌慌张张朝紫霞咧嘴露出凶相。

    阿幺见他这样，忍不住靠在花非人肩上，无声笑起来。

    花非人揽住阿幺，低头见他笑得两只耳朵都红了，瞅着莫名觉得十分可口的样子，不禁张嘴咬了一口，阿幺被这么一弄，浑身僵硬起来，反倒花非人没心没肺，咬完了面色平常地拿起一颗果子，施施然吃了起来。

    孙悟空看山鼠，紫霞看孙悟空，阿幺看他们两个，花非人看阿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的才是风景，殊不知自己却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在树上歇着的黄小仙看他们各自暧昧，忍不住心里泛起酸来，手里揪了一把叶子，暗自哼哼，以后我也要找个好看的妖怪陪我玩。

    至于要好看到什么程度呢？黄小仙想，那要比紫霞和阿幺都好看，然后让他们大吃一惊。想到这里，小黄鼠狼精莫名得意起来，手一松，树叶落了下去。

    “老弟，你扔沙子下来干嘛？”孙悟空正好站在它下面，被扬了一脸的灰尘，打了好几个喷嚏。

    “沙子？”黄小仙困惑道，“那明明是树叶——”

    越来越多的沙子从树上落下来，黄小仙惊恐地发现它身边的树叶纷纷化成了沙子，忍不住跳了下去。

    阿幺接住了小黄鼠狼，叹了一口气，“这里面果然没那么简单。”

    只见他们身边的所有东西，无论是草，树，还是那几只山鼠，通通不见了，铺天盖地的沙子洒了过来，孙悟空眼疾手快，扛起了鉴天，几人腾上天空。

    眨眼间，他们脚下的土地已经被厚厚的沙尘取代，再看四面八方，也尽数是看不到尽头的荒漠。

    众人的头上，挂着一轮血色的圆月，发出冷冷的光辉。

    气温骤降，连阿幺这样的妖怪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寒意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它们虽然无影无形，此刻却令人感觉到针刺一般的微痛。

    鉴天微微颤抖起来，他的嘴唇变得紫白，头发上，眉毛上都泛起了一层白色的霜。

    阿幺把所有的火晶都放在他手里，可是却丝毫没有改善他的症状，僧人的身体以令人心惊的速度变得寒冷起来，直到一个痉挛后，鉴天再无动静。

    黄小仙咽了咽唾沫，伸出爪子放在鉴天的鼻子下，那里再没有一丝气流呼出来。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忽然，简直令人措手不及，那个威风得不得了，总是喜欢逼它打坐修禅的鉴天他真的就这样——死了？

    黄小仙瘫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鉴天，现在他如同世间上所有死去的凡人一样，身体冰冷，面容僵硬，半响才吞吞吐吐问道，“他、他成佛了吗？”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阿幺感到心里一阵又一阵袭来的难过，继封香之后，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同伴。

    在妖漫长的生命里，会遇到许许多多的人，有人走，有人来，就算阿幺活了这么久，他依旧会被朋友的离开触动。

    “一定是成佛了。”黄小仙捏紧爪子道，“他、他那么信仰佛祖，怎么会在死了之后不上西天极乐呢？”

    孙悟空伸出手摸了摸他这拜把子兄弟，沉声道，“他成佛了。”

    黄小仙得了回答，终于再也憋不住，抽泣起来。

    紫霞虽与鉴天不熟，但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了，也忍不住有些伤感。

    唯独花非人皱起眉头道，“这和尚真的死了吗？”

    黄小仙抽抽噎噎道，“他、他都没呼吸了，难道还不是死了吗？”

    “花施主说得没错，贫僧尚且还活着呢。”忽然一道声音平静地在众人耳朵里穿过，黄小仙目瞪口呆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鉴天，他脸色的冰屑未褪，像是一个从刚刚冰窖里走出来的人一般。

    黄小仙指着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诈、扎尸？”

    鉴天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黄小仙。

    小黄鼠狼精立刻站了起来，蹦蹦跳跳跑他身边道，“诈尸就诈尸吧，虽然我最讨厌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咱们这么熟了，怎么着你也不会对我下手吧。”

    孙悟空把手指头放鉴天鼻下，依旧没气息，再提起他的手腕一把，也无脉搏跳动，这猴子古怪打量他一番道，“你如此到底是死是活？”

    鉴天平静道，“我死又如何，我生又如何？”

    孙悟空抓了抓毛茸茸的脑袋，他也不知道在这个时候鉴天是死的好还是活的好，反正不管是死是活，既然他眼睛睁开了，就不能够抛下他。

    花非人说话还是那般不客气，只听他冷冷道，“活的就说你现在为啥活着，死的就说你为啥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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