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中了柔儿的毒，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
我逼迫着自己离开她，逼迫着自己不再去看她，逼迫着自己离她远一点。
我不记得那短短一个时辰，我是怎么过的，也不记得那短短一个时辰，我喝了多少酒，想了多少事。我知道，我若不给她解毒，她就必死无疑，因为在这殇月城除了我和柔儿没有人有解药。我知道我得给北漠交代，得给父亲交代，两者之间我只能要一个。
我以为我的心够硬的，可是到了最后的时候，我发现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心里的声音告诉我，我不想让她死，至少现在还不想让她离开。
还是救了她，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救了她，看着她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样子，心里此生都没有过的难受，原来我的心竟然还是可以痛得这么厉害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我这么好干什么？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就算是傻子也应该看的出来我嫁给你是为了利用你，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会杀了我，秦颜峰的爹杀了她们全家，若不是秦颜峰还有利用价值，只怕，只怕她也不会让我活到现在，更别说再她身边待这么长时间了。
“我只知道你是我娘子，是我娘子我就要对你好。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容不下我们两个，那最后可以留下来的那个人一定会是你。”
“我求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我真的好怕……”
“你在怕什么？”
“我怕我会爱上你啊！”
她说她会爱上我，她说她会爱上我！
为了这一句，我耶律凌风此生足矣，我不在乎她是对秦颜峰说的，我只在乎这句话是对我说的，我爱的人，我想要保护的人，同时也在痛苦着煎熬着要不要爱上我？
秦玉武杀了她们全家，她这种情况下，还说会爱上他儿子！
“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有我在，我们的结局，我来安排”
我耶律凌风既然能安排得了天下的事，也必然能安排得了我们自己的结局。
那天晚上，我知道我带她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知道对她说的是一番什么话。我知道她已经爱上我了，我也知道她已经开始相信我了，就算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她都会相信我。不是我，是秦颜峰。
我不知道这样用秦颜峰的身份来骗她到底对还是不对。
曾经有过，爱过，结局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开始和我讨论，和我说她想要做一头快乐的猪，不想要过这种双手沾满血腥的大元帅的日子，想要做一个像秦颜峰一样快乐的人。
那种像猪一样的日子，我又何尝不想呢？
只是，这个时代，我们的命早就由不得我们自己选了。只怕秦颜峰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干净了，那一晚，真的差点，差点就全部都告诉她了。
娘子，依凉，昭雪，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看着你捡起来地上的璎珞的，看着你踏上那座亭子的，我知道那是你父亲离开的地方。我也知道这件事在你心中一直都是个痛，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把你蒙在鼓里，看着你备受煎熬，为离月江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连自己父亲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那一刻，你心里必定是想着要杀了我，只是看见了我又不忍心下手。
你吐血倒在地上的时候，轩辕皓天也冲了过来。那时候我便知道，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他心里也还是有你的，虽然我把你带走了，但是心中好像还是长了一根刺一样。虽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但是一动就疼，挠的人心里很不舒服。
就是因为这样的不舒服，我才会设计，简单的设计让轩辕皓天在那种地方出现。
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也变得如此小气了。
可是后来，后来我看着他抱着你，看着他对你说他还爱着你，说我配不上你，说想要你回到他身边去，心里止不住的疼，止不住的生气。
“古依凉，你是不是觉得和太子在一起的适合什么都很好，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很憋屈啊，你都已经嫁给我了，还和那个太子搂搂抱抱，卿卿我我。那个太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家庭背景比我好，长得比我帅，穿得衣服比我少吗？你至于要这么投怀送抱吗？古依凉！”
我大抵也是真的生气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感觉全世界都对不起我，后来我也便明白了，原来那时候全世界真的都是对不起我的，因为她就是我的全世界。
如果那时候我能克制一点，一点点就好了，就不会做出让我后悔一辈子的事情了。
若不是我一时冲动，想来我是真的能在她身边待得久一点的。
“少帅”那晚下着雨，我都把柔儿招出来了。
“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
“少帅是等不了了吗？”
“不是我等不了了，是辽阳等不了了”
我竟然还未自己的私心找了一个如此漂亮的借口。
秦玉武回殇月，大闹帅府，带走了我，还有柔儿拿到了那个带血的帕子，交给了秦玉武让他之上金殿状告古依凉。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看看轩辕皓天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是什么反应，还会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说爱着她吗？
那日殿里发生了什么我也是不得而知了，可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耶律凌风的心还是不够硬，硬到能躲起来笑着看着古依凉死在刑场的结局。
那是我耶律凌风的妻子，也是耶律凌风深爱的女人。
可是，那时候竟然铁了心了让她去死，不给她一点活路，好像轩辕皓天越帮她，心里就越是觉得不甘，越是觉得愤怒，我耶律凌风的女人自然只有我耶律凌风可以救，其他人，尤其是这个轩辕皓天，想救也绝对是救不了的！
于是，我便让柔儿去了，那个晚上，连柔儿都好像不一样了。
“真不愧是探子营出来的精英，事做的果然不留痕迹”
“属下受恩与北漠，愿为北漠的统一大业，死而后已”
“真的可以死而后已吗？”
这话一出，明显的感觉得到，身后的人不说话了，凉飕飕的。
“怎么，一听到要死，就怕了？”
“属下不敢，少帅让属下做什么总会有少帅的原因”
“的确”我一笑，这个女人跟了我怎么久，我的脾气她倒是也还十分了解的“本帅要你的命也总会有本帅的原因，古依凉在大殿上把皇帝给吓病了，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轩辕皓天在着手处理，他对古依凉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那么少帅以为，他会为了我杀了古依凉吗？”
“不会”轩辕皓天并不喜欢她，这我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会为了他的孩子”
身后明显传来了一丝凉气。
“本帅早就说过了，不要试图隐瞒我任何事情，上次孟雷的事情本帅也知道，只是不想追究而已，完颜柔儿，走上了这条路，你我都应该知道，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是啊！也许到了最后，最坏的结局就是我们都死掉了，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我杀了那么多人了，还会在乎手上再多一条人命吗？
“少帅，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这样的声音我倒是从未听到过的，柔柔水水的，绝对不是一个探子应该有的声音。
“你我都知道的，这是规矩”
“我不管”身后一双手环了上来，这双手的温度和依凉的是不一样的。依凉是冷得没有一丝热度，而柔儿的温度好像是被什么冷冰冰血淋淋的东西给包裹了起来，那些隐隐约约的热量都感觉得恍恍惚惚的。
“少帅，我知道有些话今日不说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也知道自我踏上殇月城的那一刻起我就会有这么一天，我更加知道，一个探子是不能有感情的。你的话我都必须得听，但是，少帅，柔儿以后都没有机会了，让我看一看你好不好”
“你应该知道，这些事情都不是为我做的”
这样的要求似乎让我都不能狠心的下心来拒绝，心硬的人是最受不了软软的泪水了。泡得人心里软乎乎，酸楚楚的。
“少帅，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生出来几分怜悯了，转身看着她，我好似也从来没有这样仔细的看过这个女人。她为一个所谓的野心付出了自己的一切，这真的值得吗？我现在还想着要她的孩子。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这样的世界是不是对她太过于残忍了。
也许是想多了，这样的时代，谁也没有资格可怜谁，谁也没有资格说我比你更惨。
我竟慢慢的拿下了脸上的面具，只是不知道她看到这张秦颜峰的脸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怕是一切都明了了，又或者是了解到我心中比她更苦了。
这是时代的悲剧，我们都没有办法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