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里模模糊糊的听见了追兵的声音。听见了马蹄的声音。黄沙裹面,血衣裹身。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我坐上马。只是想着我不能就这样死掉,因为我还没有和秦颜峰告别,没有告诉秦颜峰我有多爱他。
意识里模模糊糊的,好像渐渐停住了脚步,又好像到了一片沙漠。好渴,我很想睁开眼睛,但是就是没有这个力气。意识里好像看到了秦颜峰的影子,听到了秦颜峰的声音,闻到了秦颜峰的味道,真的好喜欢这样的感觉。
好像是躺在云端一样,还有雨水来洗去身上的污垢。
轻飘飘的,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等我攒够了力气,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秦颜峰,和我梦里一样的秦颜峰。
“秦颜峰!”我似乎没有来的及思考,看到他就一把抱住了他“我还以为我回不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真的好怕,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天这样害怕过”
“没事了,没事了,回来了就没事了”
他的声音似乎变了个样,多了几分不忍心,多了几分我看不出来的东西。看不出来就看不出来吧,秦颜峰就是秦颜峰,他必得要在我能看见的地方好好的呆着。
我也不知道我抱了他多久,他也没有反抗,就这样静静的被我抱着。
这样真的很好,就这样一直抱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直静静的抱着。
“咳咳”这一声咳嗽把我拉回了现实。
是军师的声音,我放开了他才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云岭了,而是辽阳城。军营里出事了,辽阳城竟然还能保得住,军师一定有很多很多东西要汇报。
而我,就算我爱秦颜峰,我还是司徒昭雪。
没有死,属于我的战争就还没有结束。
“你先出去吧”
秦颜峰也明白,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
“元帅好些了吧?”
我如是的点了点头,我如今最想知道的是,军师是怎么保住辽阳的。
“想元帅到金山谷之后,就应该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了。那日北漠袭营,我们全部都退守辽阳了,奈何大部分军力都已经被元帅调了出去,我们死守辽阳城门仍然希望不大。正在破城之时,出现了一个银面人,他打开了城门,守在了城门外杀了所有敌军”
“什么?他打开城门守住了城?”
军师点了点头,若不是他是军师,我真的会怀疑他在说谎。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当然我没有想到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很多都发生了,比如耶律凌风。那这个银面人有没有可能会是他呢?不可能,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事情都是清清楚楚的发生了。
难道是每晚夜里的吹箫人?那个吹箫人又是谁呢?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奇人吗?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头疼。
管他是谁呢,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
“军师,你马上修书回去,把这里的情况报过去,确保太子殿下的安全,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找出那个银面人,这场仗就算我们拼尽全力也不可能赢得了”
“是”军师像是没有什么表情。
也是,都在战场上风风雨雨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看不透呢?军师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这次来这里是必输之赌。只是为了殇月作为一国之都的尊严而已。就算明明知道他们北漠违约在先,我们也无可奈何。
这种东西,有兵便是爷。而我们都只能当孙子。
这场仗除了我以外几乎没有人活着回来。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可怕,我把他们从殇月带过来,他们离开的妻子,离开了儿女,我却没有能力去保护好他们。让他们死在了金山谷那个荒凉的地方,我觉得我真的好荒唐。
以前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愧疚,也许是因为秦颜峰,秦颜峰他教给了我以前没有过的七情六欲,也教给了做人,而不是做一台冷冰冰的杀人机器。若是如此,我还当真只愿意做一台冷冰冰杀人的机器,战场上的七情六欲只能让自己心疼得流血。
银枪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脏过,也也似乎从来没有输的这么狼狈过。
以前也像这样擦过枪的。他的年龄应该比我还大了吧,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自我有记忆起它就一直跟着父亲,然后父亲就把它留给了我。
身在战场,他似乎比我勇敢的多。我也不敢想象,没有它它的司徒昭雪会是什么样子的。
水凉凉的,也不知道如今的银枪能不能承受这种似以前战场一样的冰冷。
“娘子!”他突然抱了一大束花出现在我面前。“看,好不好看?”
“若是以前的我,那日根本就不会输给孟雷”
他倒是十分识趣的收起来那些花。
“那当然啦,你古依凉的名字谁不知道啊,那个孟雷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我没有在接它的话,只是擦在我的枪,一寸一寸的。也许我当初同意让秦颜峰来战场就是一个错误,这样不仅害了他也害了我。即使我拼命的想对自己心隐瞒,但还是掩盖不了,我战场上心心念念记挂的是秦颜峰口中的温暖与太阳。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敌人与仇恨,秦颜峰在这里根本让我做不了古依凉。
“秦颜峰,你回殇月吧”我憋了好久才终于说了出来。
“你又要赶我走?”他似乎变得激动了。
“因为我发现,你在这里会让我变得心软,变得贪生怕死,不敢死”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我竟能毫无顾忌的对他说出来。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觉得他能明白我的感觉,世界上我能明白能懂的事情他都能懂。
“开玩笑,你什么时候对我心软过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想离开,但是他走了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你会让我心软到到战场上都不敢杀人,总是下不了这个狠心,用足要敌人命的力道。会让怕死,因为我怕死,所以才不敢拼尽全力,因为不敢拼尽全力所以才会输。我觉得我自己好脏,北漠也好,离月也好,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或者间接的因我而死去了。自从我看到了阳光,我才知道原来死亡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东西,而我就像死神一样把他带给了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好可怕”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说这些,这些话我也只想说给他听。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说这种话,眼神突然沉了下去,看不见秦颜峰应该有的颜色。
“为什么你可以活的那么开心,活的那么无所谓”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的”
他扭头看着我,这个眼神也似在哪里见到过的,就是那晚在殇月放河灯的时候。他也曾经用这个眼神和我说过话,突然觉得他好陌生,我是不是不认识他了。
“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想在杀人了,但是我的脑子告诉我,北漠人都得死”
“为什么北漠人都得死?”
这才是秦颜峰该问的话。
“因为在他们北漠人眼里,我们离月人都该死,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不管是北漠还是离月,他们都是人,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人,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国家的野心去承受战争的摧残。他们的出生他们的国家,都是他们所不能选择的。就像这些花一样,他们的颜色他们自己也无法选择,娘子,如果有一天不打仗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种话真的不像是从秦颜峰嘴里说出来的。
我真的很想回答愿意,但是我不能,若是让秦颜峰知道我也喜欢他,他就不会想离开这里了。那我们两个都得把命留在这里,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人能活着就好了。我满手都是血腥,着笔报应迟早都会来,何必让他来陪着我呢?
“你知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我活着一天,战争就不会停止”我看了看他“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因为你没有尝试过杀人的感觉,你永远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错了”他到回答的十分清楚“我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干净”
心里猛然一沉,我虽然早就知道他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但是我并不想这么快知道他所有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我在怕什么,也许是在怕我们会成为敌人。
“为什么我感觉你不是秦颜峰?”
“那在你心里,秦颜峰是什么样子的?”
“爱笑,爱逗我开心,我怎么烦他他都不会走,他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想了好久,除了这些简单的字,我似乎真的找不到什么来形容他。他那么干净,那么单纯,只有这些简简单单的语言才能描述干干净净的他。
“若是有一天,你发现他骗了你,你会怎么样?会杀了他吗?”
他似乎问的很认真,他看我的眼睛都没有恍惚过。
“不可能,没有这个可能,他不会骗我的”
我虽然知道为什么问这句话,但是我还是不敢想象,也不能相信他接近我的目的。这个世界,人们似乎很喜欢看见美好毁灭在自己面前,但是我似乎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我心目中孩子一样的秦颜峰会有比我还大的污点。
“对,不会的”他一把把我搂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胳膊不紧不慢,心跳也不紧不慢。他身上的温度似乎也有了轩辕皓天的感觉,不在那么像太阳一样暖暖的,而是渐渐的像蜡烛,我却不敢想象,当他燃尽了之后的样子。
这样的秦颜峰,似乎更为神秘,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迷人。
我靠着他的肩膀,开始想着我们的一切。
我最开始讨厌秦颜峰,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他有一个父亲叫秦玉武,他说的对,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和他没有关系。因为他是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如今这个样子,他那一半不学无术带给了我温暖与光明,还有一半的神秘,似乎比我的力量还要强大。他这样一个人深深的爱着我,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不用担心,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不管未来我们的结局是什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说过的,我们的结局我来安排,不靠天命。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我轻轻闭上了眼睛,风带着黄沙一阵一阵的吹在脸上。
把皮肤磨的酥酥痒痒,这感觉好像我第一次带他骑马的时候,发丝缠缠的感觉。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能看到明天”
活着?我这样一个身份,在这个时代想活下来容易吗?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报应,我一个人就好”
他的声音凄凄绵绵,像是夜晚远处传来的箫声一样。
“明天是什么样的?会是和平吗?”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想着想着就问出来了。
“会的,一定会的!”
我虽然知道不会,但是我还是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的答案。就算是等不到,心里留个念想,留个梦也是好的。从秦颜峰嘴里说出的话,听着,听着,就真的发生了。不知道他说的这个明天,是不是想着想着也真的就发生了。
不知道在他肩膀上靠了多久,似乎是睡了一觉,还真的是梦到了他嘴里的那个明天。
不知道为什么秦颜峰的味道,还真的是很容易让人睡着。
就这样沉沉的睡着,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沉睡,这样的梦。
金山谷的事情,我左想右想都想不通。耶律凌风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本事知道赤烟的秘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太子妃了,可是就算她是太子妃,赤烟这种东西也不可能传到她的耳朵里。或许是我太低估他们北漠培养的探子了。
若不弄清楚太子妃到底从我们这里套走了多少东西,我们的仗只能打一场输一场。
他们北漠的人还真是令人看不透摸不着,尤其是耶律凌风。
他心里十分清楚,若这时候在发兵来犯,我们一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拿下辽阳只不过是他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呢?难道是在等待我禁不住良心的煎熬会向他投降吗?这样想未免也是太荒唐了吧!
我倒是真的想,想快点结束这一切,谁该去哪里,谁不该去哪里,快点来个了断。
不仅对我是煎熬,我相信,对殇月也是煎熬。
倒是也连着平静了好几个月,我们的军力怎么样我心里清楚,我也不会蠢到自己去找耶律凌风送死。维今之际,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他都不来,我就只能静静的活着。等待死亡的来临。我也不知道他会给我多少平静的时间,给我多少和秦颜峰在一起的时间。
只能珍珍惜惜过每一秒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