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了,只知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上面那四四方方的窗子已隐隐约约的透出了点点星光。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圣旨就会来。就看不到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了。
我就这样靠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还剩多久。
脑子静静的思考,静静的回忆着。
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的时候,想着我的路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
五岁的时候,就改了姓名。
七岁的时候就上了战场。
九岁的时候杀了第一个将军。
十五岁的时候夺回来第一个城。
一直到现在,埋在战场上二十几年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才离开血腥与死人。想一想以前的日子,那时候有多苦,有多难,甚至有多少次生死关头。想起来竟然只是付之一笑,现在到也不觉得自己对殇月有多重要了,自己为离月吃了多少苦了。
毕竟我才二十几年,父亲是一辈子。
我从未想过为离月做些什么,我只是想着为父亲做些什么。
既然父亲是在战场上不情不愿的回到殇月,那就要在战场上打完父亲没有打完的仗。
直到我也回了殇月,遇到了秦颜峰。
才发现原来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不是血腥味,而是花香。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不是火堆,而是他的肩膀。世界上最开心的事不是打了胜仗,而是看着他傻乎乎的逗我笑。
不知道怎么的,想着想着就想到秦颜峰了。
突然好想见他,好想骂他两句。
窗外的月光又透了进来,也不知这是第几夜了。
这段时间一直能听到箫声,飘飘洒洒又凄凄婉婉的。好像想和谁说着一些从不曾对谁说起的故事,让人听着好不心凉。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他们是已经忘了我还是准备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也好,关在一辈子,静静的一个人,至少没有战场上满手血污来得恶心。兄长都这样过了大半生,我又何尝不可呢?兄长走的时候说不想看到我的结局,不知道我如今的结局兄长可能看得到。
“不知道姐姐可曾想到自己会有今日的结局呢?”
是她?她如今还来干什么,她们北漠探子不是从来不做没有用的事吗?
“当然”我依旧不曾看她“自我七岁那年就想好了这一辈子,死在刑场和死在战场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至于你……”我扭头看着她“也会有你命中注定的结局。”
“我的结局自然是命中注定,不劳烦姐姐抄心,姐姐应当抄心的是离月的结局。”
我虽不知她来干什么,但是她这话听着让人十分不舒服。
“我既然知道了我姓司徒,就应该知道我们司徒家的命运是什么样的。若不是为了我父亲,你以为我会为灭门的仇人保他百年基业吗?”
“姐姐这话说着,妹妹道真是惶恐”
笑着说惶恐一般都是嘲笑。是啊!我堂堂兵马大元帅,受人顶礼膜拜的大元帅,如今落得这幅样子,不被人嘲笑那也倒是奇怪了。
“你今天当真只是过来嘲笑我的吗?”
“不然呢?姐姐这幅样子,难不成我还是来执行什么任务吗?”
我冷冷的一笑。她们北漠细作不会做什么像嘲笑这种没有用的事。也罢,不管你现在过来想干什么,哪怕是想要我的命,要就要吧,反正也罢了。
“姐姐知道这一仗你输在哪里吗?”她倒是越说越来劲了,我没有说话“输在姐姐不懂男人,不懂如何用男人”
我倒是觉得好笑,我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她说我不懂男人。
“姐姐懂的只是如何用权利驾驭男人,不知道姐姐有没有发现,太子那么爱姐姐,但还是听我的话。秦颜峰也那么爱姐姐,却只会帮倒忙被我利用。女人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男人嘛,不都那样,有时候战场上的刀刀枪枪打不死他们,咋们女人不过几句话就可以让他们舍生忘死,爱你的也好,不爱你的也罢,都是如此。”
我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觉得她好可怜。她是经过了好多好多年的训练才被送到殇月来的吧,这些年她怎么熬过来的。为北漠献上自己的一生,真的值得吗?
“你快乐吗?”不知怎的就突然问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也是愣住了,应该没有想到我会说这句话。
看着她眼睛里的迟疑,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快乐,我很快乐,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很快乐。”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说的他是谁呢?太子吗?
“姐姐,你快乐吗?”
这一声姐姐听着竟不似从前那么刺耳,还倒是十分受用。
“对着一个北漠的细作,我离月大元帅怎么可能快乐得起来”
或许是我这一句北漠细作与离月元帅提醒了她的身份与她的任务,看得出来她明显得眼神一紧,又是淡淡的一笑。
“姐姐马上就要死了,我们北漠汗皇是个爱惜人才的明主……”
“不用了”她还没有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父亲被他们劝降了十几年都没有松一次口,我怎么可能那么没骨气丢司徒家的脸。
“投降这种事,只要是姓司徒的都不会做”
我回头冷眼看着她。
“也罢,反正我再殇月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只差最后一步我就可以会北漠去了”她自顾自的说着,我根本就没兴趣听“难道姐姐不想知道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吗?”
我回头,它若是想告诉我,她自己会说,她若是不想说,我问她也没有用。
“刺杀太子!”
这四个字不紧不慢的落进了耳朵里。
“行了”她也似松了一口气“和姐姐叙旧也这么半天了,我一向喜欢准时完成任务”
她转身就走了。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我去阻止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与可靠性,只是跟了她一路。
殇月这样的牢房只要我不愿意待,根本就关不住我。
我一路急急的跟着她进了玄凌宫,甚至跟着她进了她的寝殿。她进了屏风后面就没有了动静,我在屋里四处的观察。敏锐告诉我太子根本就不在这个屋子里。
她是故意把我引来这里的……
“看来姐姐心里还是有殿下的位置的”她再出来时已是一身轻轻柔柔女儿家的服饰。
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动武。
“你把我引来这里干什么?”我顺手一握,她挂在墙上的剑就到了我手里。
“姐姐何必如此动怒,妹妹花这么大心思让姐姐来这里,只是为了教姐姐”她倒是从容的很,靠近了我的耳朵“教姐姐怎么让男人听你的话”
她突然捏紧了我拿剑的手。
“姐姐,柔儿是冤枉的,柔儿不是什么北漠细作。柔儿只是西陲小国进献给离月的礼物而已,柔儿知道姐姐恨柔儿抢走了太子,但是柔儿不是故意的,柔儿也没有选择的权利,柔儿……”
她的话让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回她的话。
说到最后,她竟然捏紧了我的手,这股力量来得实为突然,我实在没办法松开,她把剑直直的刺进了胸口。
“柔儿——”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了后面的叫声。
紧接着被一股力量推开,我本就没有什么气力了,这一推竟然让我往后退了好远。顺带着把剑也拉了出来,鲜血四溢,好熟悉的味道。
我看着他抱着她……
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北漠人的嘴里果然没有一句实话。
她费尽心思把我引来这里,就是为了演这场戏给太子看。说什么刺杀太子,到最后还是为了我。可能是太子保我在牢里这么多天平安无事,她便使了这个法子,用她的命来换我的命,如此两败俱伤真的好吗?
“殿下……”演到深处,竟然还是可以流出泪来的“柔儿知道殿下爱姐姐,柔儿也从来没有干涉过殿下的感情。柔儿来到殿下身边只是一个礼物罢了,柔儿至始至终也和殿下一样,没有选择的权利”
听到她断断续续,哽咽的说着,若不是我事先知道她的面目,也会为之动容的吧。
“柔儿知道殿下这几日一心想保住姐姐,费了很多心思,柔儿也不敢去打扰殿下,柔儿今夜叫殿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殿下,柔儿已经有了殿下的骨肉了。”
不止是轩辕昊天眼神一震,我也是一惊。
孩子何其无辜,她竟这样忍心,这世间为何会有如此狠心的母亲。而这一切都要算在我头上吗?我想到就不禁冷冷一笑,有点意思。
“殿下……柔儿死有余辜,在这个乱世,柔儿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可是柔儿的孩子好无辜,他都没有来得及到这个世上来看一眼,没有来得及叫柔儿一声娘亲……柔儿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天,从来没有求过殿下什么……现在……柔儿只求殿下……可怜可怜我们的孩子……”
说着,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柔儿,柔儿,柔儿——”他抱这她哭了好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这一切的。
这种生离死别在战场上见得多了,只是如今发生在殇月城中。心中难免的有些伤感,我不知道为什么伤感,是我被冤枉了,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