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门的时候,吕明华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楚蓦然转到我们班了,是我同桌。”
阮晨光反应了一会儿,倒吸一口凉气,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的好妹妹,你能不能不要以一副只是发现自己长了一颗青春痘的语气和我说这么惊世骇俗的新闻?”
吕明华倒是笑了,“怎么,有问题吗?”
阮晨光不回答,只问:“他知道吗?”
吕明华耸耸肩,“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不过我想也是早晚的事。”
阮晨光不说话,目光深邃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阿华,答应我你和他不会有什么。”
吕明华笑容一滞,好一会儿,又加深,点点头,笑盈盈道:“好的。”
阮晨光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误会了,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我不是为了元夕考虑,阿华,我是为了你好。我就是怕你们俩都知道这事儿,日子久了产生感情,到时候难过的还是你。”
吕明华抬眸看他,眼里笑意浅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还会去沾惹你们阮家的东西?”
放在肩膀上的手蓦地一滞,半晌,阮晨光带着一丝怒意的声音响起,“你再给我说一遍?”
吕明华不惧不怒,直直迎着他的眼神,那里面的滔滔怒火像是可以蚀人心骨,她本想回嘴,但看他如此,终于作罢,于是转过头,不看他。
阮晨光的手越来越紧,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膀,许久,才感觉那力道蓦地一松,只听到砰地一声,他摔门而去。
吕明华依旧侧着头,夕阳照进来打在她的侧颜,少女脸部线条紧绷,嘴唇紧抿。
这世上所有人都有自尊心。在明知自己做一件事会招来一个人反感,并且这件事做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的情况下,依旧要去做的人,那是神经病。恩,也可以说这人脸皮厚。
可楚蓦然既骄傲的不可一世,也不是神经病。他只是——
闲得无聊?
吕明华今天第一节课一直在睡觉,也不知昨晚上干什么去了。楚蓦然看着她只觉得不耐烦,想推醒她吧,又觉得会阻碍自己的计划,于是只好一直忍着。
好不容易下了第一节课,她终于醒了。睁开眼,眼神清亮,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楚蓦然忘了正事儿,“嘿你没睡觉啊?”
吕明华不看他,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收了回去。
楚蓦然撇撇嘴,把手机拿出来,对着她就照了一张,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
吕明华终于侧首,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对着窗户就扔了出去。末了也不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
楚蓦然却一点不恼,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似的,他抱臂,嘴角蓦地勾起,从上至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凑近她,“阮明华,你在怕什么?”
吕明华动作一顿,终于认真看向他,“我没有什么可怕的。”
“你总是不允许别人拍你,难道不是怕身份曝光?”他闲闲道。
吕明华笑笑,“你又查到了什么?”
楚蓦然摸着下巴,“你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吧?”
虽然他问她在怕什么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楚蓦然可能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但是真正听他说出来时,她还是微微诧异。不禁重新审视他,也觉得没必要撒谎,于是道:“不错。”末了不禁感叹,没想到竟是他第一个知道这件事。
楚蓦然笑意越发的深,“明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个家,一直不舍得付出感情的感觉,痛苦么?”
吕明华抿了抿嘴,“你果然讨厌我。”挑挑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保持住,否则有的一场天崩地乱。”
楚蓦然了然的笑,也不做辩驳,只是拿出了书,准备上课。
晚上回到家,吕易川在烧鱼。吕家老家是江苏的,典型的江南水乡人家。点心精致,饭菜也是道道堪称佳肴,单是吕易川烧鱼的功夫,就足以开一个馆子。
而阮家却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再加上家底雄厚,她自小从未见过厨子烧饭,只是做好了呈上来,她等着吃就好了。
但是此刻她倚着厨房的门,看着吕易川在里头忙活,才觉得从小的生活里究竟缺了些什么。
楚蓦然没说错,那种不敢把感情交托出去的心情,说痛苦太矫情,吕明华只是觉得,有句话虽然俗,但却与那时的心境极为贴切:整个心就像是悬在悬崖边上。六岁那年张美英患病,需要换肾,家里人都去做了检查,看是否匹配。结果出来,她想去告诉爸爸她口渴想喝水,却听到了阮光华与医生的对话,她亲耳听到那个医生说:“你们的女儿,不是亲生的概率是99。9%。”自那以后,她就觉得阮光华看自己的眼神里,总带着些遗憾。
她本就生的玲珑,自此更是小心处事,牢牢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轻易交代出去半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种孤僻的性格。
如今想来,自己当时缺的,就是这种放心的心情。放心把自己全部交出去的心情。
如果世界之大,连你的家都无法给予你这种放松,那么,你活得真可悲。
她望着厨房里阵阵炊烟,不禁愣神。
直到吕重阳的声音在身后突地响起:“又偷懒!说好的你要做饭呢?!害的老子天天洗碗,你倒是摘干净了!”
吕明华定了定被他微微吓到的心情,才淡淡道:“把你昨天喝的汤给我吐出来。”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吕重阳满肚子火,“要不是爸爸昨天不在,鬼才会喝你煮的那锅不明液体!”
吕明华心知自己技艺欠佳,嘴上却不肯认输,“哦,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我们换换好了,你学做饭,我洗碗。”
叫他学做饭,开玩笑,要是被同学知道估计得被笑死,于是非常淡定道:“君子远庖厨。”
吕明华嗤笑:“少半瓶子水满瓶子晃了,这话是这个意思么?”
吕重阳不解,“那还能有什么意思?”
吕易川端了盘子出来,“是说君子不能杀生。”顿了顿,“饭好了,明华去拿碗筷,重阳倒茶。”
话题就这么截止了。
吕易川挑出鱼刺,动作熟练。分别放在了姐弟俩的碗里,吕明华嘴角轻扬,“爸爸,这周天你教我做这道菜吧,我一定学好。”
其实之前吕易川也教了她,但一向聪明的她于厨房之事上却显得十分笨拙。吕易川也不急,只叫她慢慢来,别急。
怎么能不急?吕明华看了一眼低头吃的欢快的吕重阳,心里更加坚定,再难也要学会做饭。她就不信了。
听她这么说,吕易川笑笑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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