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忘妖怪簿》 第二十三章.妖怪的宿命

    湖水映出一个陌生的影子，淡青色的尾巴一晃一晃的，深红色如宝石般的眼眸十分漂亮，外表酷似一只狸猫，体型却比狸猫大一点。当然，小六不知道狸猫是什么。它随着小六的动作而动，模仿着小六。

    这是小六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比起之前见过的妖怪们，它确实要漂亮的多。

    它高兴的在上坡上大声的吼叫，想要分享喜悦，可是没有妖怪回应它。它走的太远了，远到这里没有一只妖怪存在。

    真的是孤独啊。

    小六在湖边与自己的倒影玩耍，做着类似于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玩着玩着又突然觉得无聊，这个游戏没有胜负，因为，和小六玩耍的，只是不存在的自己的倒影。它在想，如果湖里住着一只和它一模一样的妖怪，会不会突然跳出来呢？

    天渐渐暗了，湖面也映不出倒影了。小六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孤独的，和自己的倒影玩耍是多么的可笑。现在，连倒影也消失不见了。

    它无力的倒在湖边，任由心中滋生的寂寞吞噬着自己。它的胃咕咕的叫起来，仿佛身体里存在着一个黑洞，不断贪婪地摄取着它的力量，可如今，没有东西吸收了，它出来抗议了。

    我好饿，我想要吃东西。

    小六的内心呐喊着，可是它没有力气了。尾巴不在摇晃，仿佛失去了生机，前端淡青的颜色变成了深灰色。

    它要死了吗？

    残鬼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现在小六觉得它说的对。妖怪想要活下去，就要吃掉别的妖怪，这不是残忍，只是现实就是这样，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小六想要后悔也晚了，这里没有一只妖怪，就算有妖怪存在，它也是被吃掉的那个妖怪吧。

    我不想死，我刚来到这个世界这么短的时间，我还想睁开眼再多看看世界。

    可惜的是，小六睁不开眼了，它昏死了过去。

    “你看我说的没有错吧，它就在这里，我可是深深记住了它身上的味道哦。”熟悉的声音响起，似乎还有点距离。“不过它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我没想到居然存在着这样的妖怪，能够走到我的领域边缘。”另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穿透了小六的灵魂，拥有高高在上的威严，震慑住了它的妖力。那是小六没听过的声音。“你做的很好，我会给你一定的奖励的。”

    “谢谢大人。”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窃喜。

    “你看，它好像要醒了。”

    清晨的浅草上积攒了露珠，一滴一滴滴在小六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脱力的它感到寒冷。小六出现了危机感，有两个人就在它的旁边，是在商量怎样吃掉自己吗？

    睁开眼！睁开眼！

    小六努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睛，可是再怎么用了，都是徒劳无用的。

    “让它看看我们吧。”陌生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是。”

    小六感到一滴液体滴到自己的眼睛里，像悲伤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又像冰冷的双手在使劲扒开它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小六半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它有些许的不适应。但它还是看到了，残鬼露出那参差不齐的牙齿，冲着小六直乐。

    “小六，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残鬼啊，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残鬼见小六醒来，十分高兴，“有人让我带着它来找你，我可是清楚的记得你的味道呢，不是吹牛，就算你跑多远，我也能闻着你的味道找回来。”

    残鬼蹲在小六的身旁，沾沾自喜。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小六也看到了站在一旁远远俯视着它的人。

    它的眼睛很小，没有瞳孔，只有一大片眼白，但小六觉得它的眼睛十分有神，里面闪烁着不知名的情感，让它恐惧又想更靠近一点。多年以后，成为食命的它才明白，那不知名的情感不是别的，而是属于妖怪的贪婪。

    它和其他的妖怪不一样，是用两只脚站立的，没有丑陋的面容，是小六第一次觉得高贵的妖怪。深棕色的毛发，两只尖尖的耳朵竖立着，它的鼻子高高翘起，朝天而立，却不觉得丑陋，嘴唇厚厚的，雄伟的身体仿佛一座巨山。

    “你饿了？”残鬼称之为大人的妖怪说道，沙哑的声音就像撕碎天际的闪电，低沉却在心灵造成震撼。

    在它说话时小六总想低下头，不敢直视它的眼睛，就算听它说话都有膜拜臣服的冲动。

    “诶呀，小六还说过不吃妖怪呢，现在饿晕了吧。”残鬼在一旁插话道，它的行为很明显在给那个妖怪献媚。

    “放心吧，你饿了的话和这位大人说，他可是这里的妖怪之王，他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是不是饿了？”那个妖怪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严肃，它的眉头紧皱，显然是对残鬼说的话感到不满。

    “恩。”小六点点头，它再也无法控制住作为妖怪的yuwang，尤其是在这个妖怪面前。

    “那就把它吃了吧。”妖怪指了指残鬼说道。

    “大人你不，一定是我听错了。”残鬼不敢相信，上一秒还期待着大人的奖励，下一秒就要被当做食物了？

    “你没有听错。”妖怪轻蔑的一笑，看向小六，“吃还是不吃？”

    小六也觉得不可思议，更加感觉这个妖怪的可怕。它不可能将残鬼当做食物的，残鬼不仅和它讲解了很多妖怪的事情，还给了它起了名字。小六使劲的摇了摇头，它无法开口说话，一开口一定会被那妖怪改变思想的，它只能用动作拒绝。

    “你不能拒绝。”妖怪的笑容越加阴森，庞大的身体走向残鬼，直接提起了残鬼。

    “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残鬼吼道。

    “妖怪之王也是尔等敢说出口的，不自量力。”一声撕拉的声音，鲜血顺着妖怪宽厚的手掌留下，残鬼被它撕扯了两半。

    小六紧闭眼睛，不想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虽然见多了妖怪自相残杀，但熟悉的妖怪被杀，是想也想不到的难过。

    这就是妖怪的宿命，自相残杀后剩下的一个，落得的也是孤独。妖怪没有好的结局，妖怪不会幸福。

    小六想逃掉的宿命，却怎么也逃不掉。

    “吃吧。”妖怪将残鬼的残肢递到小六的嘴边，“你不吃就会死，吃了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小六浑身无力，只能紧闭着嘴，它不会吃，更不可能吃。那是残鬼啊，给了自己名字的残鬼啊。

    “吃吧，快点吃掉。”妖怪怒了，直接把残肢塞到了小六的嘴里，它疯狂的说道：“这是妖怪的宿命，你逃不掉的，我不可能让你死。”

    腥甜的肉味让人作恶，残鬼粗糙的肉很硬，小六的口腔生疼。疼的想要流出眼泪。可小六流出不来了，它认命了。

    从吃下残鬼的时候，命运就替它做了决定，它是妖怪啊，妖怪的世界就是你死我活啊。

    “感觉怎么样。”那妖怪问道。

    小六还是说不出话来，它摇摇了头，身体内似乎被掏空了一样，除了吃下的残鬼流下的异味，除了恶心就是恶心。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需要的食物不是这个。”妖怪咧开嘴，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

    空旷的山洞里面摆满了食物，不是妖怪的残肢，而是小六没有见过的食物。有发白的双腿、不像妖怪那样恐怖的脑袋。

    残缺的肢体杂乱无章的堆积，那是小六未见过的生物的尸体。

    那妖怪把小六扔到了一旁，扒开一堆肢体，露出了一个还活着的“妖怪”。它的四肢长得十分奇怪，规矩的五官排布在脸上，十分的好看。“妖怪”的眼里只剩下恐惧，还有已知的绝望。它的伙伴们都被那妖怪杀掉了，终于轮到它了。

    不过是看了第一眼，小六就喜欢上了它。

    “这是人类，我们妖怪的敌人。”那妖怪提起被它称为人类的生物，“他们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们妖怪的生存，只有全部出掉他们，我们才能正常的活下去。”

    人类毫无挣扎的意思，在那妖怪的手上是逃不掉的，它已经绝望了。小六知道绝望的感觉，也明白人类现在的想法。

    “你需要的人类。”那妖怪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人类离它越来越近，它闻到了未知的香味，不是花香，不是小六闻到过的任何香味。它不存在与感官之中，它来自yuwang，是属于妖怪的天性，潜意识告诉它。

    吃掉它，吃掉这个称之为人类的生物。

    没有肢体被撕碎的声音，也没有血腥的味道。称之为人类的生物瞳孔涣散，嘴角留下了透明的液体，那是口水。它低下脑袋，没有了生命迹象。

    “对，对，你果然是我要找的妖怪。”那妖怪大笑道，“我需要的就是你这样专门吸收人类生命的妖怪，人类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吾王降临之日不远了。”它的毛发炸立，可谓是癫狂。

    “还未做过自我介绍，我叫狂乱，从现在开始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