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珠儿整日被关在单独的牢房里，哑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发现。
崔练偶尔过来检查她的锁链是否牢靠的时候，发现她比以前沉默了，只是怀疑她只不是在动什么歪心，于是更加警惕了，只着盼着三司会审的日子赶紧到来，赶紧给龙珠儿定罪。
没过多久，方天镜被盗的消息传开。“方天镜”、“龙珠儿”这两个词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常讨论的。
方天镜被盗的消息自然是从皇家传出来的。龙珠儿不懂朝政时局，却也想明白了太后这样做是将计就计，具体是什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一天夜里，凤三忽然出现在了牢房里。
与之前不一样的是，他开口没有提方天镜，而是带着几分苦恼的样子说道：“珠儿，我大哥和我二哥早就成亲了，我父亲最近看上了大学士家的小姐，让我与她定亲。”
原本不打算理他的龙珠儿心中一紧，不自觉地睁开了眼睛。
见她终于有动静了，凤三笑了，靠着牢房的栅栏柔柔地叫了声：“珠儿。”他随便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能把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尤其是他每次都用那样动人的眸光看着她。
大概是因为一点准备都没有，龙珠儿心里有些闷，像是被一只手抓住了一样。大学士家的小姐，大概是个知书达理的，应该比沈新荷好一万倍。
可是，知书达理有什么用？她有钱吗？能撑得住凤三整天任性地买买买吗？听说翰林的大学士都很清贫。
那明明很在意，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让凤三看得心都疼了，只想靠近她，把她按在怀里好好揉了揉她的脑袋。
“珠儿，你打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他刻意放柔了声音哄骗道。
龙珠儿却看不到他眼中的温柔，只是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了，想哭。终于想问问凤三到底喜不喜欢她，却说不出话来。
害怕被他看见掉眼泪，害怕他只是为了骗她去偷方天镜才对她好，她背过了身。
其实如凤三这般自信的人也是会怕的。自打所有的事情暴露以后，她就对他很冷淡。她是整日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他怕自作多情了，怕自己只是她身边的一个过客，怕她以前那么粘着自己只是为了一句戏言。
见龙珠儿真的一言不发，凤三的表情冷了下来，“珠儿，你要是真不在意，我便与大学士家的小姐定亲了。”
龙珠儿的身子一僵，眼泪掉了下来。
终于到了三月。
三司会审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三十这天，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同审理。
会审前几日，天牢的看守变得更加严格，任何人都没办法进来，连龙珠儿担心的太后派来灭口的人也没来。
三月三十这天一大早，龙珠儿被带出了天牢。她进天牢的时候还是寒冬，如今重见天日已是春天了。
“堂下所跪可是龙珠儿？”
面对着大堂上的大小官员和官差，龙珠儿一言不发，看起来非常平静。
这是典型的不肯配合啊！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和刑部尚书三位司法长官互相看了一眼。掌刑狱案件审理的大理寺卿皱起了眉，派一位评事读出了她的罪状。
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龙珠儿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读她罪状的大理寺评事竟然是雅灰！
算着殿试也结束了，她料想雅灰大概是成了前三甲。
没想到他真的做了官，参与的还是她的案子！
堂上有熟人之后，龙珠儿心中安定了不少。因为讲不出话，她只能用眼神和表情跟故人打招呼。
她的罪状太多了。单单几年前把京城贪官家里偷了个遍的罪状就有长长的一大条，更别提其他了。
好在雅灰的声音很温润，不会叫人不耐烦。
看着他认真读着她的罪状，一点也不惊讶她就是龙珠儿，龙珠儿心想大约他也是早就知道她身份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又想到了凤三。
也不知他有没有与大学士家的小姐定亲。
“龙珠儿，你可认罪？”大理寺卿的声音让龙珠儿回过了神。
“……”
公堂之上再次冷场，三位司法长官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大理寺卿又道：“前不久你偷了藏在皇宫中的方天镜，这条你认不认？本官给你机会，交出方天镜还能从宽处理！”
龙珠儿依旧不答话。
大理寺卿眯起了眼睛，沉吟了一番，看向刑部尚书说道：“王大人，按照我光华国律令，龙珠儿该当何罪？”
刑部尚书王大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只是假装思索了一番，正要说话，就见御史大夫说道：“且慢！”
王大人皱了皱眉，觉得胃疼。御史台是个老顽固，又臭又硬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平时刑部定个案子，稍微有一点没理清楚的地方，他也要给打回来重新审。如今这案子，上面的人交代了要赶紧定罪啊。
“张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大理寺卿的眼皮跳了跳，总觉得今天会出幺蛾子。
今日他们其实是各怀心思的。
御史台掌监察之事，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有权监督刑部的审判和大理寺的复核。
御史大夫张大人年过六十却精神抖擞。他道：“犯人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能随便定罪？万一她有什么冤屈呢？”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愣了愣。张大人您到底是站哪边的？
实际上御史大夫哪边也不站，只是在会审之前他听到了龙珠儿的一些故事罢了。他知道她虽然是个贼，却大多做的是好事，有侠盗之风，如今再看到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心中有些不忍。
张大人看向龙珠儿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隐情？或者，有没有人指使你这么做？”
一直默不作声的龙珠儿忽然点了点头。
御史大夫张大人眼睛一亮：“你说！本官一定秉公办事，绝不姑息！”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觉得此时心肝脾肺肾都有些疼。这跟原来想好的不一样啊。
龙珠儿张了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堂上所有人大惊。
她难道是受什么人迫害，说不出话来了？犯人话都说不出来了，今天的案子还怎么审？八成是要延后了。
站在一旁的雅灰皱起了眉。
“关在刑部大牢里居然还有人谋害！这些人太胆大妄为了！”御史大夫派人取了纸和笔来，说道：“你想说什么就写在纸上，有什么冤屈本官为你做主。”
龙珠儿拿起笔，对着纸发了一下愣，最后咬了咬牙，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当三位司法长官看到呈上来的纸的时候，皆是一愣。纸上歪歪曲曲地写着：我还有一个同伙，就是凤丞相的三子凤钦。
笔迹甚是潦草难看。
凤丞相家的小霸王当年京城里可是无人不晓的，多少官员家的宝贝儿子被揍打过，敢怒不敢言。这三年小霸王销声匿迹，他们都快忘了京城里有这号人物了。
事情牵扯到了左相的儿子，就变得复杂了。
正当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飞快地转动脑子想着这事该怎么办的时候，耿直的御史大夫已经开口了：“来人！去传凤钦！”
没有一点点防备，根本来不及阻止。
外面听审的人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不知道凤三的还在想这个凤钦到底是什么人。
当凤三穿着件姜黄色锦袍，惊世绝艳地出现的时候，他们才愣住，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凤三一派悠然地来到了堂前，第一句话不是与三位大人问好，而是看向龙珠儿，有几分心疼地问道：“珠儿，听说你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还说要与人定亲的，此刻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无视三司，这么直白地关心她？为什么要给她一种她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的错觉？
龙珠儿心情复杂，抿着唇不理他。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因为她上公堂了。
大家听凤三的语气就知道这两人真的认识，堂下立即炸开了锅。
凤丞相的儿子怎么会跟神偷认识？
“凤钦，你与龙珠儿认不认识？”御史大夫问道。
凤三点了点头。身在大堂之上，他依旧那般风华无双，仿佛是公堂之上最亮眼的那一个，即使是光华国三位最高级的司法长官，也成了陪衬。
而这么亮眼的他，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
今日三司会审，凤三一直关心着这边的情况，当得知龙珠儿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他心都跟着揪了起来，哪里还记得之前闹的别扭？他不知道她在刑部天牢经历了什么，有没有被用刑。是以，当官差来传唤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来了。
他只想看看她，再也不想让她受苦了。
三司纠结了。接下来该怎么问？问凤三他是不是龙珠儿的同伙？可是他们怕凤丞相来找麻烦啊！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看到御史大夫要说话，大理寺卿眼疾手快，立即一拍惊堂木，抢着说道：“现在犯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说不出话，案子延期再审，至于其他人，先回去吧。”
刑部尚书点了点头，虽然心中不快，但是也只能先这样了。
耿直的御史大夫不答应了：“不行！这案子事关重大，方天镜又涉及光华国的颜面和根本，一干人等应该全部收押大牢！”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面色发青，恨不得把御史台直接敲晕了扔下公堂。
此时，凤三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朝三司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三位大人不用为难，凤钦愿意配合。”
御史大夫原本觉得凤家三父子都一个德行，凤钦也不是什么好人，听他这么说忽然绝觉得凤钦这人很上道，跟他爹和他哥哥们一点都不一样，心中宽慰，点了点头说：“那你也就先收押刑部天牢吧，王大人，你看怎么样？”
刑部尚书要是拒绝不就是徇私枉法了吗？他只好点头答应。
最近他们刑部天牢接待的人越来越高级了。
大理寺卿立即惊堂木一拍，道：“那就这样吧，退堂。”以免夜长梦多。
龙珠儿和凤三分别被官差押了下去。
转身的时候与凤三对上，他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仿佛即将去游玩一般，龙珠儿表面上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还有隐隐的庆幸。
这样凤三就不用与什么大学士家的小姐定亲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