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载有可心和奶奶的车子驶出视线,聂远转身向离家不远的报社走去。他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旁边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一会儿表姐徐莹走了过来,趴在对面的工作架询问道:“小远,今天庙子小学有个采访任务,你有没有兴趣。”
“真的,什么时候出发。”聂远兴奋的问道,所谓的庙子小学就是庙子山上的一所志愿小学,想到上次采访已经是出国之前的事情了,能有机会再去一次,他很珍惜,他也想去看看那里的孩子和老师怎么样了,那里的房屋、饮食及教学设施是否有所改善。
“我就知道你一定要去,马上就走,带好你的摄影器材。”徐莹交代一句,便满意的离去了。
“你下去等我,我马上就来。”聂远保存了一下刚才在电脑上整理的内容,关机之后,拿上自己的家当,便朝停车场走去。在路上,徐莹大体介绍了一下学校这两年的变化以及社会给予的援助。长路漫漫,几个小时之后,车子终于驶到了庙子山下。当车子在车间雨后环绕,盘踞而上时,聂远不得不再次感慨修路人的伟大和神奇。他说:“表姐,你说这里和起丽江的山路十八弯是不是不相上下。”
“山路十八弯我是没有去过,不过我却觉得这里比游乐园的过山车更加刺激。”
“哈哈“聂远抿嘴一笑,这时候可心的报平安的电话也打了过来,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便果断了电话。“是可心吗“表姐问,聂远点了点头。一个急转弯,两人惯性的向左倒去,随后表姐有些惊慌的说道:”陈师傅,慢一点,这里太危险了。”
“没事,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见司机师傅这么说,表姐果断的闭上了嘴。因为她知道,陈师傅是报社里驾龄最长、也是驾驶技术最好的师傅了,要不然这次的采访任务也不会让他负责开车。他之所以这么自信也是开了十年出租车练习出来的,当然像车速太快,不喜欢等红灯,经常变道这些坏习惯也是那时候养成的。表姐想要再叮嘱几句的时候,车子遇到了一个向右转的急转弯,灾难也在下一秒发生了。两人再次由于惯性向右倒去,就在这时右侧的车门突然被撞开了,而聂远同时被摔了出去。
“不”表姐惊恐的喊了一声,同时用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巴。刚才还自信满满的陈师傅,被突如其来的这场变故惊出了一声冷汗,他向左打着方向盘,狠狠的菜了一脚刹车,车子咯噔一下停在了半山腰上。表姐颤抖着手打开了车门,颤抖着脚走下了车子,又颤抖着身体向左前行。三月底的春风打在身上还有些寒冷,站在山腰上的表姐却感到彻底的冰冷,比起冬日的寒风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知道转过这个急转弯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她想快点知道小远的情况,却同时害怕上苍会给她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答案,她略微停顿片刻之后,终究再次向前迈开步子。一辆白色跑车挡住了她的视线,没有发现小远,她不由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说也许情况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可是当她经过跑车,看清它右车轮下沾着的血迹时,她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想,血,谁的血,是小远的血吗,她使劲甩了甩头,极力赶走刚才的那个想法。眼前的跑车突然变成了毒蛇猛兽,她不敢再停留下去,她快速的向前跑开。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再次让她停止了脚步,只见小远身体伸展的躺在护栏旁的地上,小远不喜欢穿西装,一件深绿色的皮夹克铺在地上,额头及其两侧染满了血污,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旁边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们正在打电话,不知道在联系什么人。表姐跑了过去,将小远抱在怀中,对那两个男人喊道:“打电话,快打120急救电话,小远一定不会有事的。”其中一个男人摇摇头,苦涩的说道:“没有的,他已经没有呼吸了。”
“不,你撒谎,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他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他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的。”表姐哭喊道。
“你节哀吧”男人显然是把表姐当成了死者的未婚妻,他同情的劝慰道。看着没人帮忙打电话,表姐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想要自己打,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颤抖着双手却手机锁都没有打开,她恼怒的把手机摔在了地上,抱着小远的头继续哭了起来。直到交通大队的工作人员过来,将肇事车辆和死者分别装上车,表姐才扶着护栏慢慢站立起来。她走向前拦住他们,恳求道:“让我再看他一眼。”表姐为小远拉上了皮夹克的拉链,拍打干净他身上的尘土,拽起袖子擦干了他额头上的血污,伸出手帮他合上双眼,可是当她自上而下滑到他苍白的脸颊时,小远的双眼依然睁着。表姐自言自语道:“我听说只有人死不瞑目,才会合不上双眼。小远,你是因为什么不瞑目呢,是放心不下姑妈和可心吗,请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你就放心的走吧。”说完,表姐终于为小远合上了双眼。看着远去的车辆,想到刚刚那个还在跟她谈论贫苦学生教育问题的表弟,刚刚还在感慨大自然神奇和人类伟大的表弟,刚刚还一脸幸福跟未婚妻通话的表弟,刚刚明明还活生生的表弟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连个提示都没有,连个招呼和遗言都没有留下,这让人如何去面对,如何去接受。想到这些,表姐再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而这个时候,刚才被摔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爬过去捡起手机,看着手机上是妈妈的来电,她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接听键,对着电话哭道:“妈妈,小远出事了,小远出事了。”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大声的嚷道。
“什么事,莹莹你说清楚,我刚才给他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打去报社,报社的人说你们一块出去了,所以我就给你打了电话。”小莹妈妈说道。
“妈妈,小远出车祸了。”表姐攥紧手机,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继续哭喊道。
“车祸,怎么会发生车祸,那现在小远在哪里,伤势严不严重。”妈妈问。
“车祸,谁出车祸了,小远吗,把手机给我,让我来问莹莹。”一旁的爸爸夺过手机,焦躁的对妈妈喊道。
“是,小远出车祸了,他死了,他出车祸死了。”表姐喊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是眼泪仍旧留了下来。
“我的天啊,死了,为什么会死,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爸爸说完,脚步不由后退两步,手机刚啦一声掉在了地上。妈妈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向前捡起电话,对着手机喊道:“莹莹,你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可是,电话那头只传来了表姐的痛哭声。良久,妈妈看了看瘫倒在沙发上的爸爸,还有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子,对着手机讲到:“莹莹,不管你现在在哪里,你先回来,你姑妈出事了,我们在医院等你。”
“什么,姑妈也出事了,她现在怎么样了。”表姐擦了一把眼泪,急迫的问道。
“真是祸不单行啊,情况不太好,你还是先来医院吧。”妈妈叹息一声,说道。
“好,我马上就来,你们等我。”交通大队的一名工作人员开在报社的车将表姐送到了医院,一路上表姐都在回忆,回忆从小到大她和小远的事情,回忆姑妈对她的好,想来想去,她不知道到底是在想小远还是在想姑妈,也不知道刚才的回忆中是小远的占的多一些还是姑妈占的多一些。总之,最后她在想,上天已经无情的夺走了小远的生命,他不会再无情的夺走姑妈的生命吧。人总是那样,在事情还没有最糟糕的时候,他们总是一直抱着美好的希望活着,觉得老天爷应该不会那么残忍,所以当最糟糕的时刻来临的时候,他们会那么难以接受,甚至感到哀伤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