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籍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死死抓着周漾的袖子一边咳嗽一边说:“漾儿漾儿你听我给你说这么多年我们都想当然的认为是杰夫活该才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丝毫沒有为当年的行为后悔直到今天……今天我才知道……我才知道……”
周漾沒想到爸爸会突然哭起來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们父子或者还有更多的人这么多年一直被人当枪使呢
爸爸这些人背后的秘密太多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去拨开迷雾总是看不清楚
一开始他们说是苏天明害死了妈妈和小姨;后來他们说他和苏三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再后來害死妈妈和小姨的凶手居然是柳眉而最最最讽刺最最最无法接受的柳眉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现在呢是不是以前的种种又要被推翻是不是那些秘密也是假的
他突然站起來死死盯着爸爸的眼睛:“是不是柳眉是不是她”
看他沒有回答只是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一时沒办法接受压抑着喊:“我就知道是她我就知道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啊害死我妈妈和小姨还要害死那么多人……到底要死多少人她才满意或者你们才满意”
周文籍痛苦地低下头无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來
周漾并沒有接他知道里面全是肮脏的东西他要是看了一定会后悔他宁愿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周文籍强行塞给他:“这是你宁琅妈妈留下來的你有必要看一看……”
周漾这才接在手里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最不会欺骗他最了解他的心意的就是妈妈了
妈妈到底会在里面留下什么东西
他慢慢打开一眼就认出妈妈的字迹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字迹全世界就只有她跟苏三这样善良美丽的人才写得出这样霸气又温婉的字來
宁琅这封信是写给周漾的她第一句称呼他是“漾宝贝”三个字就让他泪如雨下
很容易就回想起小时候妈妈外出必定每晚打电话回來第一句话就是问:“妈妈不在我的漾宝贝乖不乖啊”
有一次妈妈又外出快两个月了还沒有回來有一天打电话说再过三天就回來了
到了那一天他实在太想妈妈了就逃课回了家却看见妈妈一个人在假山后面哭泣而爸爸则铁青着脸站在她旁边两个人好像发生了争吵因为爸爸骂了一句捕风捉影
只是也就是那一次从此以后再也沒看见过她的眼泪
现在想來那个时候妈妈应该是发现了爸爸和柳眉的事情她再也沒有哭过应该是沒有那么伤心因为她最爱的人并不是爸爸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相爱的四个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看着那些字迹周漾耳畔自动生成妈妈温婉的声音:“漾宝贝请原谅妈妈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跟你告别妈妈爱你不管你是不是妈妈的儿子妈妈都爱你这么多年了妈妈早已看透生死就是不放心你和三儿还有……罢了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是我自作孽不可活妈妈本來打算让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可是有太多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无权自作主张妈妈要告诉你我跟你的爸爸亲情多过于爱情他深爱的女人并不是我而是别人当然我深爱的男人也不是他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只能向你倾诉一番聊表安慰你要死死记住妈妈说的这几点第一十字响尾蛇的大当家杰夫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是受人挑拨教唆才会一时糊涂干出绑架的事情;第二那场恶战中朝你外公开枪的并不是杰夫的人而是我们的人里面出了内奸这个内奸不止挑唆十字响尾蛇和警方的关系还挑拨你爸爸和苏天明兄弟反目真是阴险恶毒;第三不管柳眉做了什么错事你都要原谅她她是女人总有不得已之处这一点切记切记;第四无论何时何地替我好好照顾苏三另外有事可以去找你天明叔叔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都不会为难你漾宝贝妈妈无数次想过带着你和苏三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离尘世的纷争还有那些恶心的人和事可是妈妈沒有时间了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成人了你要好好的别忘记妈妈好吗”
话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周漾闭上眼睛也可以想象妈妈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下这封信她一早发现柳眉的真面目也知道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所以为了他并沒有揭穿只是善意地提醒
可是柳眉变本加厉无所不用其极可以想象剿灭十字响尾蛇有她的参与苏天明的事情有她的参与每一件事情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她全盘操纵了所有事情别人斗得你死我活她坐收渔人之利
真是聪明到让人恐怖的女人
看來这么多年爸爸一直被她骗了那一晚艾瑞克说柳眉自导自演了很多戏码自残然后说是苏天明所为派人刺杀周文籍说是苏天明所为害死宁琅姐妹说是苏天明所为……
他不敢再想下去这个女人还干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生母亲
周文籍也是刚才收拾宁琅的遗物才找出來这封信其实早前宁琅提醒过他柳眉插手帮派之间的事情可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止沒有相信还把宁琅大骂了一顿
其实那时候他只要稍微长个心眼就可以窥探到柳眉的野心
她这样的女人奉行的政策就是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周漾小心翼翼把信封折叠好塞在外套的内袋里捏紧拳头看着周文籍:“妈妈和小姨死在柳眉手里现在你告诉我外公外婆的死是怎么回事”
他只记得当年妈妈和小姨出事后本就身体不好的外公撑了几个月再也沒撑下去
而外公去世后沒有多久缠绵病榻的外婆也驾鹤西去
四个最亲近的人一年之内前后离开对他來说真是此生最大的痛因此知道苏天明是害死妈妈和小姨的凶手后他无数次想一枪崩了他的
如今想來苏天明真的是替人背黑锅了
周文籍一五一十道來:“那次枪战时间你妈妈收了惊吓需要看心理医生柳眉主动提出來去医院照顾你外公她装作说漏嘴说看见你妈妈和苏天明的婚外情你外婆一气之下要跟你妈妈断绝关系后來你外公醒了他们逼着你妈妈登报澄清她和苏天明之间沒有任何关系这件事也怪我其实是我先对不起你妈妈的后來柳眉又告诉我苏天明每天都陪宁琅看心理医生你妈妈住在旧时光小竹楼的时候苏天明也每天都去陪着……”
“为什么那些时刻陪在妈妈身边的不是你你究竟有沒有爱过妈妈”
“漾儿我……我……”
周漾突然起身:“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恶心要不是你先跟柳眉暗度陈仓我妈妈又怎么会……你们才是害死妈妈他们的凶手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跟一个害死你妻子的人在一起”
“漾儿她就算十恶不赦终究是你妈妈啊”
“你别给我提这个我沒有这样的妈妈我妈妈是宁琅那样的人柳眉蛇蝎心肠她有什么资格做我妈妈”
“漾儿你……”
周漾越想越气大人们造的孽酿的苦果为什么要他來承担
他觉得羞耻为有柳眉那样的生母感到羞耻
他往外走走到门口冷冷地说:“她的事情以后你别來找我我也只能袖手旁观别给我提什么大道理她就是不配”
警界炙手可热的两大重要人物先后被查在本市引起轩然大波江湖上有了一些传说
一说当年剿灭十字响尾蛇的时候李希來公报私仇收受贿赂一说下一个就轮到周文籍倒霉一说当年所涉及的人里面只有苏天明是好人……
众说纷纭猜测纷纷
柳眉在看守所并不知道外面早已经变天來到这里之后她反而能睡着了连梦也沒有能一觉睡到天亮
來到这里之后那种胸闷气短心慌的感觉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
一开始周文籍每天都來但是这几天她故意不见他
他心力交瘁就不要再给他增添烦恼了
他们纠缠了那么多年到了最后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是这一点事情而已
这一日管教告诉她有人來看她她以为又是周文籍就说不见
管教说不是你以为那个人见了你就知道了
柳眉无数次想过苏天明沒死想过他们面对面遇到了想过他回來报仇可是从來沒想过再见面是在这样的地方
老林子那一场大火让他的面部有些烧伤可是精气神还是在的
还是当年那个苏天明
她双腿发软又像是灌了铅是的无法挪动只希望时间赶快过去赶快过去
她不想面对他或者不想这么单枪匹马的面对他
过了很久她才走过去看见他嘴角的笑意仿佛在说我回來了
他抓起话筒她犹豫了一下也抓起來把话筒放在耳边听见他冰冷得想地狱一样的声音:“周太太好久不见别來无恙啊”
她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你想做什么”
他笑起來:“放轻松啊我不会杀你你紧张什么”
她转过去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管教压低了声音喊:“不杀我你阴魂不散做什么不就是想报仇吗你來啊有本事你弄死我啊”
“啧啧啧周太太这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火爆怎么有人揭开你虚伪的面具按捺不住了是不是早知今日当初何必赶尽杀绝呢我早说过了总有一天你加在我和宁琅身上的我一定会十倍百倍讨回來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突然失了心智把话筒砸在玻璃窗上大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那人是苏天明他沒死他沒死快來抓他啊……”
管教和狱警冲进來柳眉已经撕扯着头发倒在了地上大家把她扶起來她指着外面大喊着他沒死他沒死可是外面一个人也沒有
在大家看疯子一样的眼神里她知道:苏天明真的來报仇了
她仿佛已经可以预想到自己是什么结局脑海里自动生成很多血腥的画面想着想着失去了意识
周文籍赶到看守所的时候柳眉还沒有醒过來他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正准备走就看到她幽幽地醒了过來
见了他抱着他就哭一个劲说:“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回來报仇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回來就回來罢你别害怕”
她怎么能不害怕呢她做了那么多错事苏天明又怎么会放过她
她害死了那么多人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云凌云凌你知道的我是不得已啊他们不死死的就会是你和我就会是我们的孩子”
他很想说你也沒必要害死那么多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和他在一起才会那么做怎么说他也有一半的责任怎么说他们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眉眉你别怕我陪着你的”
她满头大汗靠在他怀里:“云凌你真的会陪着我吗你真的不怪我吗”
“真的你放心……”
她慢慢平息下來不再那么激动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又疯狂起來推开他就要跑
“不行不行我要躲起來我要躲起來苏天明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
好在门口有警察她们把她抓回來强制性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才渐渐平息下來不过嘴巴大张着眼睛瞪着老大老大盯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依稀辨别出來她的口型她在说:快走快走……
探视时间早就过了尾随前來的律师提醒周文籍此地不宜久留他看着柳眉憔悴凄惨的样子心里的恨一阵高过一阵忧伤也一阵高过一阵
坐上车他冷冷问律师:“有沒有什么办法可以逼苏天明现身”
律师愣了愣在他的印象里苏天明已经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可能现身呢又不是拍鬼片
不过他很快明白过來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摇摇头:“很难我们在明人家在暗除非他自动现身”
周文籍略一沉思:“那好那就让他自动现身”
律师点点头说:“李希來和司徒远那边也有了进展情况对咱们很不利”
“怎么说”
原來纪委查明当年剿灭十字响尾蛇一案中时任重案组组长的李希來收受贿赂一百万而行贿的人正是柳眉
现在正是纪委明察暗访贪污**的时候李希來运气不好撞在了枪口上被处分是在所难免只希望上级看在以前他立过不少功的份上能够从轻处罚
至于司徒远除了渎职丢枪还被查出來在审案的过程里对嫌疑人使用重刑以及越权处理公务等
总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个世界向來是墙倒众人推沒出事的时候大家捧你夸你出了事大家都是能踩就踩
拜高踩低是这个社会最屡试不爽的规律
“艾瑞克呢”
律师小声说:“这家伙太谨慎了警方查了半天什么也沒查出來昨天就放出來了”
周文籍自然清楚作为杰夫的儿子作为苏天明一手培养起來的接班人不谨慎怎么成大事
发现律师有些欲言又止不敢看自己周文籍心里突然重重沉下去问:“还有什么一起说都现在了沒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
律师的声音更低了:“我也是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拿到的消息……李希來交代柳眉女士曾经跟他有过一段……”
他不敢再说下去也不敢看周文籍只是低着头
周文籍搓一把脸早就应该想到的不是吗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吃惊呢
“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漾儿……”
“我知道您放心”
当天下午五点多周文籍拎着一个很大的袋子独自驱车出门前往宁琅的墓地
每个人都有软肋苏天明的软肋就是宁琅
只有用这一招也只能用这一招把他逼出來
到了墓地他把向日葵摆在墓碑前又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來
都是宁琅生前用过的东西她的披肩她的手套她的小羊皮靴子她的笔墨纸砚她抄写的佛经和诗词还有她的照片……
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这些东西锁在顶楼就像锁着一个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一样
他不敢承认自己很想很想她;他不敢承认一开始他确实是想借她來牵制苏天明但一个多月后就沒了那种想法只是单纯想好好爱她而已;他不敢告诉她看见她在苏天明身边笑颜如花他很生气很吃醋很想杀了那个男人;他更不敢告诉她在她以后他再也沒有那么费劲死心的喜欢过任何一个女人包括柳眉……
他知道宁琅不会愿意听他说这些她也不会相信他自从她知道他和柳眉的真面目之后就再也沒有对他展露过一个笑容因为她再也不相信他了
知道柳眉那么多秘密以后他无数次想要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那么复杂你为什么不能像宁琅一样单纯呢
周文籍探口气掏出打火机试了两下说:“宁琅对不住了为了救眉眉我只能这么做”
她的照片像黑珍珠一样耀眼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墓碑最下面是谁歪歪扭扭刻上了一行字:吾之所爱至死不渝
他突然觉得愤怒宁琅至死都是周家的人是他周文籍的妻子什么时候轮到别人來怀念她了
不可以不可以任何人都沒有资格來玷污她
他要把别人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全部抹去她只能是他周文籍的妻子哪怕是亡妻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凑过去要把那些痕迹抹掉他很用力很用力手很快磨出血來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过來一枚飞镖把他的衣角钉死在地上力道恰好让他的手够不到墓碑而他的匕首也掉在地上
他会心一笑看來今晚自己來对了苏天明终于现身了
他慢慢转过身去夕阳的余晖中距离自己三米远的地方站了一个人
因为逆光他并沒有看清那人的样子不过那气场那身板肯定是苏天明无疑
心里有些窃喜不过接下來就转变为愤怒他现身并不是想要置他于死地而是因为宁琅
两个人这么对视着良久之后周文籍拔掉飞镖起身道:“苏天明你终于现身了”
那头是朗朗的声音:“周文籍你永远只有这点本事借女人说事今晚你要是敢动宁琅的任何一样东西就别怪我不客气”
“是吗”周文籍上前几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是我周文籍明媒正娶的妻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距离靠近了他终于百分之百确定这人就是苏天明无疑
虽然他脸上手臂上有一些烧伤的痕迹但是一定不会错的只有苏天明有那样鹰一样的眼睛狼一样的眼神只有他可以这么容易激怒敌人
“周文籍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跟柳眉棒打鸳鸯拆散我们的你好好意思说明媒正娶你娶了宁琅为何不好好对她你娶了她为何要冷落她为何要把她逼死”
周文籍有些心虚不过更多的是愤怒:“她是我的女人怎么对她是我的事情轮不到你來指手画脚”
那边沒有再说话只是耳边有呼呼风声像是谁的双拳夹杂着毁天灭地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