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哀痛出殡
在玻璃棺前面放一张大八仙桌。
上边摆着高天佑母亲的那幅他弟弟拿去放大的十六寸黑白遗像。
在遗像前边放着一个香炉，上面插着几根正燃着的香，如烟如雾似的缭绕上升……
在玻璃棺两边放了好几排长木凳子，供守灵的人或一些来与老人作最后告别的村民坐。
高天佑拿出一包“中华”烟来，一根根的散发给村民们。
大家都很惊奇也很受宠若惊的接过去。许多年没抽过这么高级的烟，有的从来没见过“中华”烟。
大伙都觉得高天佑真大方，给这么好的烟大家抽。都对他点头哈腰的。一个个也说了不少的宽慰他的话语，和很客气的话。
向成功也很感动，村民们一个个非常的纯朴、憨厚，乡亲们对自己真是没得话说。
他听弟弟高耕耘说过，以前老娘在的时候，许多人对老娘都问长问短的，一年四季，经常有人给家里送来新鲜菜蔬和水果。
还有许多人时不时来看看老人，特别是一些婆婆，常与老娘在一块拉家常，使老人从来不感到寂寞和孤独。
那一些老姊妹们都说老人有福气，养了高天佑这么个好儿子，在国家机关里做事。
高天佑听说这些事后，心里也很欣慰，自己和弟弟事情多，平日不太有可能与老娘说说话，多亏了这些善良可敬的乡亲们啊……
到了夜里，乡亲们慢慢的离去。
只有高天佑和弟弟向耕耘在为老娘守灵，他要等香炉里的香燃得快完时再插上几根新香接着燃烧。
这也有个风俗，叫香火不断。
玻璃棺内的老母亲像是睡着了一般，显得非的安详，闭着双眼在静静的入睡。不过再也不会睁开那双经历过多少年变化风云的沧桑老眼了。到了这个时候，就叫盖棺定论吧。
高天佑想。人一生就这么说很长又很长，说很短又很短的过了。儿时的那些难忘往事他又一次回想起来，而且是在老母亲的面前。他不停的流眼泪……
“哥，边别哭了，你要多节哀。”高耕耘劝他，“老娘已走了，人死不能再复活，我们要坚强面对，你我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唉……你说的我都晓得……不过看到老娘躺在这玻璃棺里，我始终难受得很。”高天佑说。
“是呀，老娘那一辈人是吃够很多的苦啊……”高天佑也是眼泪不停地流着。
高天佑说：“老娘生前吃过很多的苦，那一年，是一九六二年吧，最困难的时候，没吃的，我们两个饿得直哭，最后偷偷吃观音土，那晓得拉不出来，肚子涨得痛，大哭大叫的……“
高天佑望了一眼弟弟向耕耘，继续说：
“……老娘知道这事后，就找来一根小铁丝，一点点的给我们从肛门里往外掏。得老娘这样做，不然我们两个早死了，哪有今天啊！……”
“是老娘救了我们一条命啊……”高耕耘很感动的说，“老人这些年我们照顾得很可以的。你每月寄钱回来，我照料她的衣食起居。日子还算过得舒心。她也很满足。她跟我说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她还真舍不得去死哩。”
“人都有这一天的。”高天佑不停的抹眼泪，“我们照顾老人是应该的，愿老娘一路走好哇……”
高天佑又拿出几包“中华”烟来，递给高耕耘一包，说：“你也抽一抽这烟。你平时也节省得很。”
高耕耘很乐意的接了过去。
他晓得，高天佑的烟是不用花钱买的，有人送。现在社会上流行一句话，叫抽的不买，买的不抽。
还有喝好酒，也是买的不喝，喝的不买。当哥哥的，在公司是个头，他的日子过得比自个儿强多了。
高天佑记不清楚已换了多少次香了，他忽然听见鸡叫。一看手机，已是三点半了，快天光了，新的一天已经来临。
往日迎接新的一天时，心里总是充满了高兴和希望，总是心情愉快，精力十足。
然而今天，他却是痛苦得很，自己的老娘今天就要送火葬厂火化，烧成一把灰，化成几缕青烟飘向长空。
这是最无奈的事，这是最痛苦的事。丧死诀别，是人间最大的哀事，是人最悲痛的时刻……高天佑望着玻璃棺里老母亲，眼泪又一次的流出来。
耿耿长河欲曙天，吾心悲恸泪涟涟……高天佑抬头望了下祠堂门外的淡青色夜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天亮后，高天佑匆匆回到家里，洗了一把脸，吃了两碗面条。
他又急急来到村里的祠堂里，坐在木凳上，继续为老娘守灵。他想多陪老娘一会儿。这可以说已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这时一个八仙走进来，对高天佑说：
“高大哥，请你上山为你老娘打井啊。”
“打井？”高天佑很是搞不明白。打什么井？
高耕耘对他说：“就是给老娘挖墓坑。你去挖头三下。因为你是大哥。快去吧。”
哦！还有这样的老风俗，高天佑感到很稀奇。
他立刻跟着那八仙来到山上。只见已有好几个八仙拿着挖锄和铁锹在一块山地边站着。
有一个年老一点的八仙对高天佑说：
“你这样的，右脚跪地，拿把锄头，向前挖三下，把锄头一丢就完事。”
高天佑觉得乡下的老规矩就是多，就照那八仙说的做。
他跪下来，接过递来的挖锄，就向前挖了三下，然后将锄头丢在了右边。站起来。
又有人对高天佑说：“向那年纪大的行个礼。”
他又跪下去，行了个礼。那人立刻将他扶牵起来。
高天佑马上回到了祠堂。
这个时候，另一副八仙已站立在玻璃棺两旁，前后还各有一个八仙。
马上就要将这个装有母亲的玻璃棺抬出去了，几个八仙站在了向成功和他弟弟的对面，也就是下面，他和弟弟在上方，这额也是规矩。然后八仙和他们都跪下，互相对拜。
高天佑和弟弟也是向着八仙磕头作揖。同样是三次。然后都起来。
只听见一个八仙大声喊：“起——”
站在玻璃棺两边的几个八仙，一下就将它就抬了起来，缓慢的向大门外走出去。
大门外的草坪上，有一辆灵车停在一边。并有一辆大巴也在一旁停着。这都是村里帮忙办后事的人事先联系好的。
八仙们将玻璃棺放上灵车。
高天佑和弟弟高耕耘坐在了灵车的驾驶室里，他手里捧着母亲的遗像。
亲戚朋友们坐上大巴。在灵车的前面还有一辆专门放鞭炮的小货车，还坐着一个铜号乐队。正吹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曲子。
车子慢慢开动起来，鞭炮像激烈的机关枪声一样，长时间的响个不停……
老天下起了大雨，一阵接着一阵，如瓢泼一样不停地浇在车前的挡风大玻璃上，两个雨刷如两条青蛙的腿一样，不断地来回刮动。
高天佑望着前边的雨水，顿时想起一句诗来：
“忽报人间曾伏虎，泪飞顿作倾盆雨”。
老娘走了，老天也为之动容，为之哭泣……车子慢慢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县火葬厂。
玻璃棺被厂里的工作人员抬下来。老娘的遗体从内面抬起，就着底板送到了火化炉的入炉口边。
高天佑感到这才是最后的诀别时刻，老娘这一进去，很快就化成了青烟和骨灰，老娘在这个世界上便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了。
高天佑这时看着老娘的遗体即将被推进去，马上放声大哭起来。
他的哭声惊动了所有来到火葬厂的为他母亲作最后“送行”的人们，他们也一起跟着大声哭起来。
两个工作人员走过来，几下将托着高天佑母亲遗体的那块底板推了进去。
高耕耘走到高天佑身边，小声说：“哥，多保重，你还有要紧的事哩！”
“还有什么事？”
“给八仙敬酒！”
“这里没八仙啊？”
“你得赶快赶回家去——”
“是吗？”高天佑感到家乡的老规矩就是特别的多。自己很早就出去参加工作了，一点儿也不清楚。
他有些着急，就问，“这咋办？打的赶回去？”
高耕耘点头：“只有这样了。我在这里，办老娘火化的手续。”
高天佑这时才想起来，前天村支书交给他一张村里给他老娘开的“死亡证明书”，这是一份人人不想得到的文书，但此时又是非常重要的证明。没有它，火葬厂是决不会开炉子的。
他马上掏出来交给弟弟，说：“你把这拿着，我差一点还忘了！那我就打的去了。你带的钱够吧？”
“火化所有的手续加其它杂用，一千来块钱就足有了。我带了钱。你放心好了。”高耕耘对高天佑说，“你快点走。”
“好的。”高天佑转身就往大门外跑去。
一来到路边，刚好有一辆空“的士”经过。高天佑招手，示意司机停车……
可是司机看了他一眼，说：
“同志，你穿一身白长孝袍，我可不想开这样的张。这是很……”
“是怎么啦。我照样给钱。”
“头一个拉你这样的。我一天都霉气。对不起。”司机说着很快将车开走了。
这也是一个老习惯。“的士”司机很讲这一套，他们不愿拉办白喜事的人。如果是新郎或新娘，那他们就高兴了。火火火的，一天都会发财。
高天佑站在那儿，想了一会也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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