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一闪速度奇快,偏偏周围树林又都静下来,她虚影过前方,树叶都来不及颤动,人已又在它处,萧玉节见她是动了真格的,便算舍命陪君子,跳下树梢,身影飘忽紧随其后。
马匹上的人似无知无觉,纵马前行,雨断情一头银丝飘散脑后,整个人一跃而起,左手轻摘三枚树叶,一股劲气激出,那软弱如棉的绿叶霎时宛如利刃划破空气,急急往那人飞去。
便闻那马匹一声嘶吼,左眼被树叶打中,爆出一蓬鲜血,马上人搂着姑娘腾空而起,速度极快躲过其余两枚飞叶,身形刚刚腾上半空,前方人影一闪,雨断情黑衣如鬼似魅,快出这人一倍不止,一脸冷冷杀气,惨白的手指伸出从侧面要拍他天灵盖。
距离如此之近,一瞬间空气被她搅动,这一击若是落下,莫说是一颗人头,便是千斤巨石也需粉身碎骨。哪知那书生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提着宛如玩偶的蝶渊做盾,向上一挡。
那熟悉的容颜尽在咫尺,蝶渊可怜的眼神滚着泪痕,张着嘴巴似是要说什么,可被点中位,喊也难以喊出,只觉被这功力震的头皮发麻,罡风卷的难以呼吸。雨断情一眯眼眸,撤去掌风,忽而剑光一闪,三把明晃晃的剑从一旁埋伏地窜出,要取她人头。
眼瞧那书生拽着蝶渊向后飘去,她欲追击而去,三道剑光闪来,身在半空避无可避,怒火攻心之下,一把扯住一人长剑不管三七二十一,掌风催动,拍的对方胸腔向内一凹,生生把脏腑压了个稀巴烂。扯着尸体挡下另两人长剑,张嘴哈出一口凉气,一头白发散在半空,眼神森森骇人,吓的那两人一愣,其中一人不知如何人头已经被她生生扯了下来,另一个咕咚落地瘫在一旁,热烘烘淋了死者满头满脸鲜血,僵死般面色发青口一动不敢动。
一手甩开人头,雨断情正欲追击那前方书生,萧玉节虚影一闪,现身挡在她面前,伸手阻拦道:“殷师叔武功高绝为人狡猾,别白白耗费,忽然现身,且听他怎么说。”她师叔的性子她最了解,不会无缘无故现身至此,既然现身定然另有所图。算她雨断情三头六臂,武功天下第一,未必抓的住那厮。
“让开。”雨断情冷声呵斥,掌心一翻挡开她拦着的手,萧玉节凭空退出一丈,见她一时气晕了头,怕她吃亏,再要追随,一旁树林里窜出两名断孽谷白衣死士,齐刷刷持剑对着萧玉节,拦着她不让其接近雨断情,便闻其中一人凄厉开口道:“主上,我们上了她的当,萧玉节侍女突然变卦,带着人向我们出手,那书生劫持蝶渊大人,鸿芦和北辰战死”
雨断情脚下一停,横眉一眼,瞧着三丈开外的萧玉节,萧玉节闻言眯着眼眸,这黑锅不能背,心下已然明白关窍道:“原来是你二位。”言罢左臂一展,真气鼓荡开来,手掌五指并拢如刀,要戳穿对方喉咙:“姐姐,这二人是内奸,我帮你清理门户”
一股劲气刺出,那白衣死士不及反驳她言语,连对方动作还未看清,萧玉节的手指已经抵住他喉咙,肌肉宛如被无数小针扎穿,巨痛下喊不出声,命在顷刻,然而肩膀一紧被另一股劲力拉扯生生拉开数寸,萧玉节戳了个空。
雨断情抓着那名手下,冷冷盯了萧玉节一眼。
“主上,她想杀人灭口”另一名白衣死士跪在雨断情脚下,声音悲切道:“我部十六刃乃主上亲卫,各个视死如归,何来奸细之说。主上莫要再信她。”
轻咬下嘴唇,这下麻烦了,萧玉节对着那白头鬼道:“他俩真是奸细,你别不信。”
雨断情待要说话,便闻那头书生拽着的蝶渊忽而开口:“阿情,小心萧玉节她在李家庄抓了我”
雨断情回头去望,见她冲破哑,喊声嘶哑,柔美的脸庞布满泪痕,仿若挣扎的小鸟,想冲到她身边,奈何一动不动,脖子上被人横着刀。
“蝶渊,你所言属实”雨断情一字一句开口。
不等蝶渊开口,萧玉节吸了口气,稀罕了道:“小蝶怕是看错,要不然就是有人假冒本座。雨姐姐,我这伤在她被抓那会儿半死不活,没时间管她。定是师叔诡计要赖在我头上,引你我相争。”
“萧玉节,你满嘴谎言欺骗主上,意在对她不利,我等亲卫如何容你”那死士言罢起身持剑要砍杀她。
萧玉节就算原地不动,他也未必能击中,可这冲杀过来,萧玉节要一掌拍碎他天灵盖,可偏偏黑衣如燕穿梭,挡下萧玉节一招,目光森冷道:“小蝶可以看错,我谷中亲卫追随我数十载,为何会突然与你师叔合谋欺诈与我”
“雨谷主,我说是奸细就是奸细,别跟我争。”萧玉节见她宁顽不灵,也懒得凑合她性子,面孔一冷与她对持。
“萧玉节,说清楚。”雨断情压抑高涨的杀戮之欲,给她辩驳的机会。
萧玉节嘴角动了动,实在不想说。
“我非不信你,缘何你觉得我属下和你师叔有瓜葛。”雨断情双目开始发红,绝心掌练至此境界本可无欲无念,清净无碍自有智心,但她偷袭杀师,星云死前伤她静脉,她一身阴狠内力自此失控,越练越让人性情乖张暴虐,功力越深杀念越强,她想医治内伤,偏偏鬼医配出一幅能成倍增加她功力,又摧残她心智的血酒,一旦发作需饮人生血,她发觉之后杀了鬼医,但血酒如毒已残留在体内,能抑制她内伤,但一运功斗到深处自身理智全无,杀人如麻如鬼似魔,如今忍上一时三刻,很给萧玉节面子。
听她逼问,萧玉节抿着嘴,想说又不想说,最终愁容道:“他俩是弦月崖自幼选中送去断孽谷,安插在你麾下,以充耳目内应之用。我的眼线,我还不知道吗断孽谷乃极乐宫杀手精英之后,弦月崖掌管极乐宫天下风闻旧部,武林中大多门派无不有崖中派遣。你有你的杀手令,我有我的勾魂差,大家司掌不同,如今师叔夺取君位,风雷二堂在他手中,内应认令不认人,这下他可要玩死咱们了。”
“主上,莫要信她”那黑衣人跪在她身侧,抬头眼神惊恐道:“我二人追随主上身经百战,绝无二心,她挑拨离间,要除你势力,若你孤身一人,蝶渊大人如何得救”
“你不信算了,我也全当帮自己清理门户,等会我自己去杀了师叔。”萧玉节好容易作了一回大死,结果大水冲了龙王庙,被自己安插的奸细出卖,心里一烦,懒得管那三七二十一,脚下一动,白衣虚晃要夺那二人性命。
“主上小心”那二人其中一人不退反进,以身去挡萧玉节,欲拼死证明清白之身。
萧玉节待要出手,一条青色缎带从旁边窜出,柔软如棉打在那人铁剑之上却震的人虎口发麻,那杀手扎稳脚跟,瞧见来人青裙闪动,急急出手,阴月双手扯着绸缎,以天下之柔之物挡他长剑,丝毫不见下风,那杀手递出一剑,她搅动绸缎缠住长剑,手中一紧道:“撤”那杀手长剑应声而落,绸缎飘忽再缠他脖颈要生生勒死此人。
劲力一吐,绸缎却被人掌风劈断,雨断情一手抓住死士躲开她后招,另一手伸出欲拿这婢子,萧玉节身形一换,一把搂着婢子护在怀中,横眉怒对雨断情,不避不闪掌心向上接她一招。
双掌相交,劲风激荡,刮的人面生疼,她二人站的笔挺,震的在场三位血气翻涌,阴月虽被她护在怀中,耳朵嗡鸣一声,口鼻中渗出血来。
雨断情眉头一皱,至此算领教她萧玉节一招半式,倒也不负她与自己齐名十载,这厮虽然说话颠三倒四,手底下却非草包。若说那少林首座金刚不坏,萧玉节这一招还来,内力汹涌,如排山倒海,她二位若一起出招,少林寺那老头还说什么金刚不坏体,二十件铁布衫都给他拍的寸寸碎裂。
她二人大战正酣,内力相交斗的正狠。雨断情脚边的白衣死士突然暴起,袖箭无声无息弹出,雨断情后腰一直,箭头入肉,扎进左腹下侧。
萧玉节见状忙撤去掌风跳出圈子,雨断情与她对掌之下,浑身劲力鼓荡无处发泄,那二人果真偷袭藏奸,再无可说,急急出手,白衣死士待要后退,二人脖子咔咔两声,虚影笼罩之下,已然被雨断情捏的粉碎。
“阿情”那头蝶渊瞧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喊出声。
雨断情挨了一招,以深厚内力逼出铁箭,一股血飚出,随即自点六处位,一时手掌颤抖,说不出话。
三丈之外,萧玉节白衣如鹤而立,秀美微皱,瞪了一眼那白发杀手,叹息一声,以衣袖为怀中清秀孱弱的婢子擦去口角血渍,眼神怜爱道:“可曾有事”
“主人,那二人挑起其余死士与我争端,奴婢勉力脱困,未料是殷堂主计谋。”阴月俏脸煞白,衣袖数处剑伤,显然也是一番大战,能逃出升天也算幸运。
萧玉节点她几处道,放开她身子,抬眼看着对面挨了暗算的雨断情道:“叫你听我话,瞎折腾什么,我要是想要你老命,小树林你调息那会儿我就拍死你了。”顿了顿,不耐烦道:“还行不行,不行,我替你救蝶渊。”
雨断情硬气,冷怒道:“萧玉节,你敢安插耳目监视于我,待事情解决,我非捏断你脖子。”
“也不是我干的啊,我师父干的,我承家业而已。别找我啊,谁安插的你找谁,我没用这玩死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萧玉节一摊手,这件事上跟她半枚铜钱关系,她继位之前,这门派就是这么干事儿的,在她门派之前,极乐宫时候这帮人就是吃着这碗饭,能怪她吗若非顾念大局,她说努力努力就能统一江湖,真不是瞎吹,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偏偏就没人信,成天当她瞎胡说。
雨断情冷哼一声,恶气难消。
萧玉节见她半天不动道:“你是不是中毒了”待要前去给她看看,便闻身后婢子气若游丝的声音道:“主人小心阴堂主。”
萧玉节回头去看蝶渊处,一不留神,后颈一疼,一枚银针无声无息入肉,扎她罩门之上。
她这武功玄之又玄,就是这脖子后头有一点,若是按中,半身泄气算是瘫软一半,知道这事儿的人全天下也就她自个儿,杜潋衣都不知道。
这下找的又准又狠,萧玉节也算服了,身子一晃,几欲跌倒,侧脸瞧见婢子在旁,阴月这下出手险些制她于死地。萧玉节见她出手暗算,喉咙一紧,哭笑不得对那边雨断情道:“你可别说你也插了眼线内应在我身边,给你报个仇,这时候可不敢开这玩笑。”
她二人分别被谁边亲近之人算计,雨断情瞧她比自己还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疯,臭脸突然露出笑容,难得一笑道:“萧玉节,你害人害己,你是活该。”
萧玉节疼的丝丝抽气,笑对那偷袭她的婢子道:“丫头,你这也真下得去手,疼死我了。”
生死之际,还有工夫撒娇。
那婢子不言不语,一脸怜惜,双目包含关爱之情看着她欲言又止。
但见对面那书生才抓着蝶渊缓缓走来,离的近了,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阴月无奈何跪下道:“属下参见弦月崖主。”
认令不认人,就差这半步,她本来上崖是取这令。那弦月令分两块,一块是绝世武功密室钥匙,一块是调动全崖的兵马符,掌管天下风闻暗部。按照以往经验,怕再出个师叔,那半块钥匙她是看的紧,生怕有人抢了,自己怀里揣着。那兵马符她锁在秘密之处,谁知道人家把她打伤,先抄她老窝。
萧玉节快被这规矩呕死了,淡淡道:“小丫头,你按规矩办事,好得很。”
她自己教出来的能怪谁
阴月再欲喊她,生生又住嘴。
便闻殷横野一笑,对萧玉节道:“玉儿,你这脾气,还是那么合老夫胃口。很好,不枉我多年教诲,当真泰山压法流传百年,谁知是真是假,想凑齐三部心诀,你经管去练,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三部截然相反,毫不相关的东西凑成数。”
殷横野伸手抓住布条,一手提起蝶渊抛了出去。
雨断情忍着伤痛接住蝶渊,死死搂在怀里,再瞧一眼这形势飞身要走。
萧玉节道:“你先救我,你跑什么你”
“留着等死吧你。”雨断情冷冷撩话,带着人飘然离开。
这么不讲义气
萧玉节忙活半天,倒是帮她把麻烦解决了,自己这先栽了,忍不住看着她师叔道:“你怎么能看她跑了回头找你算账,你打的过她吗万一她养好了,把我老窝端了,我也不用想着复位了。”左右都让她操碎心。
殷横野对她笑笑,让阴月服侍她道:“她内伤严重,一生难愈,不足为惧。”顿了顿,客客气气道:“玉儿,师叔要带你回去,解开你的封,让异种真气一点点蚕食你的内力,再夺走你的玄月令内力。虽然这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保证,我下手会很轻。”
萧玉节想想都肉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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