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掌天界司战的暮染上仙入殿之时,众仙纷纷起身上前行礼,他却只是淡淡一瞟,迈开步伐走向白衣灵帝所坐的位置。
位于大荒之东,天界与人间交界之处的青丘帝国以灵狐一族为尊,五百年前继任帝君之位的灵帝白千兮乃上古灵狐族罕见的九尾灵狐,只是性子冷淡,待人不够和谐,因此人缘在天界并不太好,能与他说上几句话的除了赫赫有名的暮染上仙外,便再无他人。
只是这位灵帝陛下似乎并未觉察自己的人缘不太好,乍见暮染上仙如行云流水款款而来,不甚热情的问,“九夷仙族竟未给堂堂的慕染上仙准备单独的座席吗?”
暮染上仙正欲落座的身形一晃,却还是稳当当坐到他身旁,斜倪他身后的小仙官一眼道,“白熙的道行愈发精进了,居然晓得让我墨阳华府的青鸾仙子知难而退啊。”
白熙仙官闻言脸色微白,半晌才嗫嚅两句,“我一向待她如妹,确是不能叫她误会才好。”
暮染瞟了灵帝一眼,随手拿起一杯茶,似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主仆。”
“话说前不久听到一则趣闻,”灵帝闻言漫不经心开口,“位于一十三重天的墨阳华府中出了一位名唤北令的仙官,此仙官好生了得,居然将掌管四季之雪令的仙子雪镜弄的神魂颠倒,寻死觅活,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正轻泯一口茶水的暮染噗一声全吐了出来,偏脸看着灵帝,眼神极其复杂道,“若本君没有记错,遥记数万年前,天帝历九九八十一重劫难举家飞升天界后便颁下法令,凡飞升天界为仙者须得斩断七情六欲,以免旁生**阻碍修行,除非位列上仙之尊方可成就良缘,我墨阳华府可比不得青丘国风,可任意婚配繁衍子息,少不得只能阻人伤神了。”
灵帝一笑,自顾品茶不再言语。身后的白熙却颇委屈道,“上仙明知天界之上不允七情六欲,却不告诫青鸾……。”
暮染伸手抚额道,“青丘国倒是不介这个,你若喜欢,本君与灵帝成全你便是。”
白熙的脸刷然变白,慌忙摆手道,“上仙不要戏弄小仙了,小仙委实没有那个心情。”
见他神色无比惊惶,灵帝觑他一眼道,“若是慕染上仙愿将青鸾仙子下驾,你尽管受着便是,不过是在你的狐狸洞旁多挖一个山洞的功夫。”
“这个容后再议,容后。”暮染上仙轻咳两声,端起手中的茶盏饮了一口,门外传来此起彼落的拜服之声,二人回头之时,已见天帝携天后在前呼后拥的队伍中缓缓踱入殿内,众星捧月的人群之中,最夺人眼球的莫过于天后身边随行的天界九公主芷缘与居于九重天上南华清居掌司法的妙华上仙。
却见芷缘公主今日身着湖蓝色的云锦宫装,竖领外翻若银月,裙摆飘拂若轻风,她的肤色原本就若凝脂吹弹可破,这身衣裳一穿愈发显得出尘脱俗,似不染红尘烟火,她的五官原本精致,灼灼有神的丹凤眼随意一瞟,都可令人目眩神迷,不知身在何处,无怪乎能长年占据仙界美人榜榜首,且经久不衰了。
随在天帝身侧一同入内的妙华上仙则是天生天养的灵胎,外界传言他的本体是一株菩提树,靠吸收天地灵气自修成仙,且历十万年修行渡天劫后位列上仙,方可得享今日之无上尊荣,但因他素日不苟言笑,极为沉静干练,故得天帝所托掌天界司法,颇令天界众仙心惊胆颤,闻之色变。
原本,天帝与天后赏脸亲至,九夷仙族的神女,如今顶着天界王姬身份的主人该亲自相迎才是,偏偏天帝与天后一路行来却只一个小仙官恭敬的领路前行,虽行到一半从内殿出来个身穿绛红色衣掌,长发盘于头顶只用碧玉簪子束起的清秀道姑恭敬上前相迎,却仍让众仙觉得重华宫的主人,那位王姬实在太不把帝后当回事了。
“长老无需客气,本座既应了长清,自然会为她见证今日的祭天大典,若吉时已到,便开始吧。”天帝和眉善目,提起长清的名字时,目中柔情涌动,似对这位新认的义妹极为疼惜,倒让一众神仙十分诧异,心中不由忧愁万分,“看来这位长清王姬极得天帝宠爱,地位非凡啊,今日送的贺礼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就在众仙的忧愁之中,殿外蓦然传来一声凤鸣,随着凤鸣之后,一位雪衣女子驾着一只五彩凤凰自殿外疾速掠入,风动衣舞,长发飘飘,确是令一众神仙晃了眼睛,脑海中只留下她黑白分明的一双凤眸白如烟,瞳如墨,仿似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凝了灼灼光华于其中,叫人一望便似旋入其中,不能自拔。
暮染上仙虽在当日与魔尊厉桀大战时见过这位神女,却也觉得此刻眼前一亮,那种心情似在茫茫雾蔼中突然见到一丝光亮,令人充满希望,可是突然听到身旁传来茶盏落地的清脆声音,下意识扭头去看,却见灵帝白千兮脸色苍白,目光虽直直凝望着彩凤之上的雪衣女子,眼底却透着死一般的灰败,搁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却又缓缓松开,神色间的颓废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由诧异问,“你与九夷神女相识?”
“九夷神女?”灵帝无意识的念了一句,双目突然一凝,反问道,“她就是九夷族的神女长清?”
暮染上仙诚实点头中,他有些失态的靠向椅背,僵硬的身躯似秋风中的落叶微微发颤,笔直的目光始终落在那自彩凤上翩然而下的雪衣少女,她的长发随着身体的落地漫天轻扬,略显苍白的脸上绽出个漫不经心的笑容向着天帝遥遥一揖,“帝后亲临九夷,实乃九夷全族之幸,吉时已到,还请帝后移驾九阶天梯行祭天之典。”
她声音清脆,若黄莺出谷,只是眉目间蕴含的淡淡一点冷,令暮染上仙微感熟悉,偏脸看见灵帝,蓦然想到那表面热情实则疏离的气质与他十分相似,微微有些愣神。
待觉身边人一阵风的离席时,暮染才意识到帝后已在众星捧月中步出了大殿,连带那位九夷神女一同消失在重华殿内,唯灵帝孤立于大殿中央,遥望殿外的方向痴迷不动,身影看来极是萧瑟。
暮染疑惑的看向白熙,后者虽没有灵帝那般强烈的反应,却也是半痴迷状喃喃的念,“这位九夷神女怎会与幸儿长的如此想像?莫不是物有类似,人有相同?”
幸儿?暮染上仙的脑海突然划过一道白光,依稀记得五百年前,灵帝白千兮即位之前的一段时间似大病了一场,他受前灵帝之邀前往青丘替他诊治,形销骨瘦的白千兮迷迷糊糊间常念的名字似乎就是幸儿?
他这厢犹在思忖,那厢灵帝已如风般追了出去,只是步伐略显蹒跚,有些踉跄。似乎自白千兮登上灵帝之位后就没有见过他这般仓惶失措的模样,暮染上仙的神情显出一抹若有所思来。却听身后的白熙一边追出去一边喊,“陛下,那个是九夷神女,不是白幸儿,你别激动啊!”
暮染上仙望着他主仆二人仓惶而去的背影,慢吞吞起身,慢吞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难得见到白千兮如此失态过,实在难得难得啊,这般想着,步伐不由加快,方才还带着抹深沉的神色中莫名添了一丝兴奋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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