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夜寒露重。林间漆黑成一片。
南城和慕浅两人围着篝火而坐,慕浅因为太过乏力,半倚在南城身上。而南城则在火上支起树枝,烤着馒头,他在上一个村落里,从老农手里换了满满的一大包裹馒头,不容易坏,存储起来方便,热热就可以吃。
烤着烤着,面食醇厚香气味慢慢的逸散开来,盘旋在有些寒凉的空气中。两人双双无语,彼此缄默着,唯有柴火劈啪作响的燃烧着。
不远处树干上绑着布条时不时随着风飘动,像是给以着莫大的嘲讽,嘲讽着今天种种攀行前进,都只是徒劳无功,只是一场错觉而已。
他们在原地打转。
但是慕浅想不通,在爬山的过程中迷路,这本应该是不可能的。
人们会迷路,很正常。在平地林海间徒步跋涉,人们常常会认为自己是在沿着一条直线在走。但是实际上受到周围相同景物的诱导,和五感的错觉指引,常常会偏离原定的直线轨道,沿着曲线走,最后走出一个圆圈来,走回原地。
也就是百姓间常说的“鬼打墙”。在坟地中经常迷路,也是基于相同缘由。
这是教主在教她奇门遁甲时提过的内在要义。
当时教主在她屋后的竹林间,仅以几块石头,几截枯木,就让她在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穿梭而过的林子间,硬生生转了一个下午。
最后自己还是闭着眼睛,循着厨房方向烤鸡的气味,仅依靠嗅觉破阵而出。
然后,教主用双手满意的蹂躏着她的头发,赞叹道:“孺子可教也,竟然未经教导,就以这样快的速度勘破玄机。我红莲教称霸武林指日可待矣。哈哈哈哈!”
慕浅看着教主笑的如此畅快淋漓,气吞山河,捏了捏衣角,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其实她根本啥都没弄明白,只是烤鸡的香气太浓郁,让她根本忽略不过去。
教主笑了好一会儿,最终因为笑的太过猛烈而岔了气,不得不停下来咳嗦。否则慕浅真的相信教主笑到后半夜其实不成问题。
等咳嗦够了,教主清咳两声,长袖一甩,背到身后,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天空,一股子绝世高手勘破红尘的气息浓浓扑面而来,然后慢慢道:“穷则变,变则通也。动者,生吉凶也。动何能生吉凶由时间,空间配合而生之差异,配合之妙,自由吉祥;配合不妙,便有凶事。此所谓奇门遁甲也。慕丫头,你懂了么?”
慕浅向来就是个诚实的人,教主这么一套啰嗦下来,慕浅真是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只好愣愣看着教主,不出声。
教主是第一次觉的慕浅这么乖,安安静静的听他说话,没睡觉,没骑着扶风,没揪他胡子。
喜出望外受宠若惊之余,一个开心,絮絮叨叨的又继续说:“这刚才只是一个小阵法。如果遇上更为复杂的阵法,差池少许,就可能会把小命交代进去。正道不是有“三门二谷四奇阁之说么?其中身为四奇阁之一的天机阁,其下门人手无缚鸡之力,却个个深谙此道,以阵法防身,即便是我,也未必有信心一举击杀。而历任天机阁阁主不仅贯通易理,可窥探天机。更是晓彻六爻三三衍生之数,阵眼环扣,三门门主入阵,好一些留个一臂一腿,严重些便是死无全尸。”
顿了顿,教主又补充道:“慕丫头,若你以后遇上天机阁的人,摆阵之前,就杀掉他。若对方已经摆完阵法,你就跑。听到了么?”
“慕丫头,你听见了么?”
“慕丫头?你人呢?”
。。。。
慕浅想着想着,就有些跑远。回想着教主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慕浅不禁乐出声来。
还是总教山上的日子比较安乐自在啊!
这边南木头不明所以的看着慕浅一个人乐的兀自开心,起身拿起烤的差不多的馒头,扒开烤的焦黑的馒头皮,露出白嫩,飘着热气的内里,然后递给慕浅。拿起第二个,随意拍了拍灰,送到自己嘴边,便大口的嚼起来。
慕浅接过来,也没道谢,由于想的太过专注,刚咬下一口,险些烫出一嘴的泡来。苦哈哈的面向南城,正赶上南城问:“慕姑娘,你在笑什么?”
“没,只是想起以前的事。”慕浅冲着眼角一弯,然后又埋头啃馒头。
南城顿了一下,问道:“慕姑娘是怎么察觉到的?”
“嗯?”慕浅听见南城发问,头也不抬,吹吹馒头上散发的热气,继续道:“是花。走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是没走到山腰。我就开始怀疑。然后我发现总是以差不多的时间间隔看见一朵红花,我就猜想我们是不是在原地打转。”
南城低头,挠挠头,歉意的一笑:“还是慕姑娘你聪明,都怪我太笨,根本没发现迷路。”火光掩映下,南城侧脸柔和,目光在摇摇曳曳,纵然做着这么傻气的动作,也赏心悦目的一发不可收拾。
慕浅抵挡着南木头不自觉间发出的美貌诱惑,一边正起脸色来,摇头:“不怪你,准确来说,我们是入阵,而不是迷路。”
“入阵?”南城诧异的微微瞪大一双凤眸。“可是这和普通迷路并无任何区别。。。”
慕浅仍旧摇头,吃完馒头后,舔干净指间的碎屑,解释着:“不一样,根本不一样。平地上迷路,那是败于我们自以为自己在走直线的错觉。但是爬山不一样,爬山的时候,重力向下,我们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向上的,只要向上走,无论是哪个方向,就一定会到山顶。”
慕浅一顿,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小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山的形状来,然后在山腰下方处一点,继续说:“这一点,假设就是我们出发时的位置,在山腰房屋的正下方。我们一直向上走,向着山顶,一定会路过山腰处的院落。”慕浅在山的两条边上中点处连上一条横线,从这一点出发,画了一条直线直通顶点,交在横线上于一点。
南城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理解。随即慕浅伸手蹭掉这一条直线,以这一点出发,重新画了一条曲线。曲线最终与“山”的一边交在一点。
南城困惑不解的看着现在的形状,凤眸湿漉漉看向慕浅,无声的再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慕浅不自在的咳嗽两声,接着解释:“至于这个解释只是我的揣测。现在,我们入阵了,布阵者会设置一些相同的景物,来诱导我们走一条曲线,我们依旧向上走,只不过沿着曲线走到了与院落相对的山腰另一面。然后在山腰的另一面,布阵者使用了某种手段,让我们察觉不出来我们其实在向山下走,最后”慕浅一顿,用小树枝,从另一边一点画了一条曲线,通过出发点下方区域,重新回到出发点。
“我们从出发点的下方重新回到出发地。相当于我们实际上斜绕着这座山跑了整整一大圈。”
南城挠挠头,一脸迷茫,额头上很明显写着“我没听懂”几个大字。
慕浅也不指望着他能听懂,扔掉树枝,拍落手上的灰尘,叹了一口气。“现在,我们要想破阵,就必须找出布阵者在山的另一面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让我们误以为自己是在向山上走,而实际上却是向下走。”
慕浅一手重重的拍在南城肩上,眼睛睁得圆圆的,火光下熠熠生辉,一脸“任重而道远”的表情对南城说:“南木头,看来明天,我们还得继续绕圈子。”
南木头挠挠头,然后依旧顶着如坠云里雾里的表情“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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