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胡汁的效果虽然比根要差上不少,聊胜于无,慕浅把石头凹槽里的汁液一点点的倒入南城嘴里。起初南城是连着咳嗽,柴胡汁液喂不下去。到后来,才慢慢听话起来,喉头规律的滑动着,像小猫一般乖顺。慕浅见此又赶紧多拽了几把回来。
到了下半夜,慕浅披着烤干的衣服,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洞里洞外,沾湿了好几次布条,为南城擦拭身体降温。一边擦拭,一边忍不住吸着口水连声赞叹,这手感,要是换成鸡肉,得多有嚼头。前前后后一直折腾到黎明破晓,南城的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
慕浅摸摸呼吸终于平稳的南城的额头,把盖在南城身上的衣服细细密密地掖好,又添了些柴火进去。这才终于抵挡不住困意,在南城身前不远处,把内衣衫子都套上,把外衣铺一铺,头一歪,刚沾到地就困倦的张不开自动粘合在一起的眼睛。
今天,真他娘的是惊心动魄的一天。
下趟山,在江湖上还没走上两圈,小命就要闹没了。流年不利。
要是能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去,甭管是哪路神仙的庙。杀只鸡,好好拜一拜。慕浅咂咂嘴,随后坠入了无垠的黑暗当中去。
南城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这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一寸一寸不知被什么狠狠地碾压过去,肌肉酸痛自不必说,就连钩钩手指,关节都如同针扎般,绵密的往骨子里疼。嗓子也疼的厉害,开口出声便是嘶嘶的气音。
侧着头这样一扫,小而简陋的山洞,晨光下灰尘在光里起起伏伏的飘动,柴火已经不止何时熄灭,只剩下了灰堆。目光再往前收缩半米,就看见身前不远处隆起的身型。糯米团一样雪白的小脸,手脚都蜷在一起地睡在地上,睫毛在晨光里映射下在眼睑留下淡淡的阴影,虽然此刻安静乖巧的合眸,但是他知道,一旦这双眼睁开,那眼神里的光又狡黠又充满着灵气。
慕姑娘,还好还好。
南城想要起身,头刚有向前而起的架势,四肢百骸里传来的痛意,却让他有重新躺回去,一下子压到了背上的伤口,忍不住闷哼出声。
慕浅迷迷糊糊的被惊醒,看见南城醒了,表情痛苦的低喘着气,揉揉眼起身,手下意识的摸向南城前额,嘴里嘟囔着“不烫了,不烫了。”
南城被额头上这一只柔软小巧带着凉意的一手惊得一动也不敢动。睁眼看见的景象又是硬生生逼红了一张脸。慕浅本来就只穿了内衫,一夜睡去,起身活动间,内衫领子松开来。露出细净的脖颈,与胸前水红色肚兜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美好春光。
南城在视线触及的一刻就立刻闭上了眼,可是纵然如此,闭上眼后,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浮现还是刚才的绮丽春色。
脸上的温度又升高了一些。
慕浅看南城紧闭着眼,眉头紧锁,脸上的温度又见高,以为又发起了烧。认命的刚要转身出洞继续采柴胡,却听得一声低如蚊蚋的絮语传到耳边。
“慕。。。慕姑娘,你把。。。把。。。衣衣。。服。。。”
说道后来,那几个字节已经低到未出唇齿,就消散不见。
慕浅低头看看自己,心下了然。一边乐着一边拢紧衣襟,笑的眼角弯弯。
“好了,睁眼。”
南城听话的睁眼,脸色还红着,凤眸湿漉漉的闪着光。都说男人要是长了一双斜挑狭长的凤眸,必定怎样看人都带着风流,可这双眼睛却是怎么看怎么乖巧。
慕浅慢慢扶着南城起身,当做被子的衣衫滑落,露出紧实有致的好体魄。
南城面上一窘,脸上火红更盛。
“也不是第一回见。”慕浅眼睛一眯,劝慰着。
南城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放的更低了。
之后,南城问慕浅,杜奉到底是怎么会回事,慕浅便从头到尾的说了杜奉是如何指使人烧掉青儿,如何陷害杜奉,如何勾结合欢门之事,一一托出。全然不提自己的两次夜探和针对“南城”的搜查。
“你是如何知道的?”南城问。
慕浅一愣,然后慢慢答道:“推断罢了,杜廉一看就是因外力而发狂,最有可能做这种事的人就是杜奉。”
慕浅在心底补充,当然,这只是一部分,最主要还是因为你,我才能确定。入住到客栈时,南城登记了名字,由此,杜奉确定了南城为目标,然后又以恩公的身份将南城顺理成章的迎回杜府。杜廉和杜奉都有可能通过客栈得知叫“南城”的人到来,但是从头至尾只有杜奉一个人与“南城”接触,杜廉连理都不肯理会,因此,这个人肯定是杜奉。
南城由衷的夸奖道:“慕姑娘,你真聪明。”转而想到什么,眼光又黯淡下去“都怪我,要不然也不会。。。”
慕浅最不喜欢听这种事后道歉。都已经发生了,后悔管个毛用?拍拍手,转身出洞找吃的。
南城的烧是退了,但是天气炎热,环境又潮湿,伤口很容易发炎溃烂。断骨处也不知接的对不对,如果不对,这样长好了,也得重新打断,重接一遍。
于是慕浅这几天里,觉的哪里要是接的不对,把板子拆了,双手动动,咔嚓咔嚓,也不看南城疼的发白的脸色,打断重接。时间一久,慕浅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手艺,快赶上药王谷那些外出坐堂的接骨大夫。
被当成试验品的南城表示,他不想发表任何意见,牙打碎了,就着血,吞了。
自慕浅南城掉下悬崖,已经过去了第三日,不知掉入哪里,越是沿着河流向下走,树木越是参天蔽日,不见任何踪影人烟。慕浅逐渐开始心慌,深山老林,再走个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走出去,万一在遇到什么兽群,也只剩下被拆食入腹的份儿。
这两日慕浅都是白天里沿着河流和较为开阔的地带,拖着躺在爬犁上的南城走,夜里早早的就寻好地方扎营落寨。
吃的暂时还是没有什么问题,虽然没有弓矢在手,但幸好软骨鞭还贴身带着,偶尔慕浅也能捕到一两个野鸡野兔之类,但是也只是限于那些跑到开阔地带的,太深入林子,一是离南城太远,南木头重伤未愈,有危险。二是自己功力尚未恢复,遇到什么猛兽,虽能生还,也必将是重伤。
捉不野到鸡的时候就嚼着野果解渴,或烤些蘑菇,或摸些小鱼来吃。但量太少,又索然无味,因此南城和慕浅都无可避免的瘦了一圈。慕浅瘦的圆圆的婴儿肥的小脸瘦出了尖,南城瘦的眼眶微微的凹进去,但是眼睛却不知因为什么越来越亮,亮的吓人。
入夜,狼嚎声起起伏伏的想在木林深处。篝火燃烧的树枝噼啪作响,慕浅南城两人坐着,双双无话,连日来的赶路,彼此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尤为是南城,觉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走路是慕浅拖着,吃食也是慕浅找的,自己已经成为了慕浅沉重的包袱,这种愧疚的情绪更甚。
若是甩下自己,慕姑娘大概更容易走出去吧?
南城打定主意,坚定的表情在火光的映衬下,透出温暖的橘色来。
“慕姑娘,前路想必更难,不如你把我丢下。。。”
“睡觉!”慕浅突然起身,拍拍手,稍微远离了一点火堆,从爬犁上卸下一张藤网——前些天,嫌弃地上太凉,给自己和南城各编了一个。
“可是。。。”南城不死心的继续想说些什么。
“我困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说罢,和衣到头就睡,呼吸也慢慢的平稳下来。身后的南城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也倒在藤网上。
慕浅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她知道南城的想法,若是在以前,即便南城不说,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抛下南城不管,损伤自己利益这种事情可不是她的作风。其实这些天来,自己也不止一次的蹿过这样的念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被自己生生压了下去。抛弃南城,她做不到。
慕浅有时也诧异,这样的自己太过陌生,竟然也舍己奉献为他人。然后又拍拍胸脯,安慰自己,就当报答救命之恩,却忽略了,就算是现在,即便是救了自己又如何,她可是毫不介意自己去当农夫的那条蛇。
有些东西,理不清楚,慕浅也就压着不去理清楚,不去弄明白,等到很久以后清楚明白了,却已经发芽壮大,盘踞纵横,一拔就是锥心刺骨的疼。
可是现在的慕浅还尚且什么不知道。
半夜时,南城是被一阵痛苦的哼声惊醒的。
睁眼好不容易磨蹭着自己全是伤处的身体来到慕浅身边,看到的却是慕浅紧紧的蜷缩在一起,脸色即便是在火光下,也惨白一片。浑身不知为何颤抖的厉害。一摸额头,凉的让人一惊。
“慕姑娘,慕姑娘?”南城大声的喊着慕浅的名字,手下的动作却轻柔万分,不敢也丝毫的用力,生怕捏碎。
慕浅的双眸依旧闭的紧紧的,眉头深锁,似乎陷入什么样的噩梦中去,难受得眉头紧锁。
南城急的团团转,身后的伤口撕裂了,再次晕红了衣衫也没有注意到。
屋漏偏逢连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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