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裘,银千秋,百年白骨葬空丘。室满华,堆古画,一遇鬼魅血浇花!
金老爷今日五十大寿,宾客络绎不绝,一门喜庆之色。金老爷人如其名,最多的就是金子,号称黔中第一首富。他一生最爱收藏奇珍异宝,专门请人修建一座珠光宝气阁,内藏万千珍宝。如此宝阁,惹眼至极,金老爷却放出话来,鲁班后人建的,鬼都进不了阁!鲁班后人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一听就知道是金老爷吹牛。多少神偷侠盗不信这个邪,前来一试,却纷纷铩羽而归。如此一来,金老爷愈发嚣张了,更加肆无忌惮地藏宝阁内。
金老爷生平爱交英雄豪杰,是故登门祝寿除了生意上的朋友,还有武当紫阳道人、崆峒青云真人、点苍派罗峰夫妇等等各路武林人士,不问世事多年的黔中大教百虫门谭千丈夫妇也携爱女来了。金老爷只觉脸上生光,敬道:“诸位,今日赏脸!想不到这么齐人啊,连闭关已久的紫阳道人和青云真人也来了,真实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哈哈!”
点苍派罗夫人手拂云鬓上的簪尾,“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天下大动,邪派猖獗,两位前辈也不免被惊动,想不下山也难呐。”
金老爷呵呵一笑,“点苍派两位能来,也生辉,生辉!”
罗峰没说话,倒是紫阳道人叹了一口气,“罗夫人所言甚是,如今形势的确不容乐观,特别是南方崛起的鬼魅门,门中四尊的确难缠。如今天女守内,我派人南下了解情况,曾偶遇木玉吞并霹雳门,我派本想相助,只可惜鬼魅门在南方人多势众、树大根深,无力相助。只能眼睁睁看着霹雳门被迫臣服于鬼魅门下。”
谭眉想起前段日子的事,很不服气,“要不就靠群殴,要不就放飞刀,算个屁啊!要我说,我一把毒虫让她鬼魅四尊变成鬼魅四鬼……”
“眉儿,闭嘴!”谭千丈按了按太阳穴,“长辈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话。”
谭眉扁了扁嘴,哼了一声,却不做声了。
紫阳道人继续道:“大家有所不知,木玉的修为不低。我一共四大弟子南下,只余一人重伤回山,说木玉一把月圆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刀刀见血。”
青云真人叹了一口气,“已经算好了,听闻子音更为毒辣,一有半点反抗,绝无一个活口。崆峒收到闻笛山庄求助,到时已血流成河,庄上五十八口无一人幸免,庄主的尸首被挂在殿前,一身剑伤,像是被凌迟了一样,身下放着一盘水晶兰花,就像泡血里。听闻鬼魅西尊三韦西行入黔,不知真假,但谭门主千万小心,一旦入黔,必是冲着贵门来的。”
谭千丈接话,“不是假的,已经有人闯过山门。修为的确不容小觑,但是我门天险,要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
罗峰搁下茶盏,“这些都不过是以讹传讹,依我看来,小小门派,何足为惧。不是鬼魅门太强,不过是南方诸派太弱。”
谭眉哈一声,“罗叔叔说得对!”
金老爷毕竟一个商人,哪想在自己的寿辰听这种血淋淋的东西,轻咳了几声,“有几位在,鬼也不敢作祟,怕什么!来,喝酒!喝酒!”
大家也哈哈一笑,举杯迎上。鞭炮四起,又是一片喜庆景象。
门口仆人一声高呼,“客来客栈尹当家到!”
金老爷咧开大嘴,放下酒盏,“尹贤侄来啦,我还以为大雪刚过,你忙着照看生意没空过来呢。”
尹俊拱拱祝贺道:“祝金伯父寿比南山!金伯父真是的,再忙我也要来,不过,”他尴尬地笑了笑,“还真是忙,这里祝个寿要回去继续忙。”
金老爷不乐意了,“哪有这样的!来祝寿不饮宴,别人知道会说什么话啊!不行不行。”
尹俊推脱道,“实在是抽不开身,要不给您露上一手,然后自罚三杯。”
不等金老爷再劝,尹俊走上前拿了三个酒杯倒扣桌上,抛一颗花生到一个杯子之内,“诸位,怎么可以光喝酒呢,来,我们猜一猜这颗花生米在哪个杯子里?”
一人笑到,“尹当家,我们知道你身手好,可是今天众英云集,可不简单啊。”
尹俊无所谓地笑了笑,“今天金伯父大寿,只求图个乐子。而且,也不一定猜得出来啊!”说罢,双手突然动了起来,快速移杯。真真的静若处子,动如脱兔,众人眼花缭乱,只见杯影乱动,一下子竟分不出是三个杯子还是四个杯子了。
结果自然是猜不中。
尹俊一口气喝下三大白,趁金老爷无暇顾及,逃了出来,走在金家的走廊上。
“诶,这位……公子留步。”一把女声从身后传来。
尹俊转身,此时天色已晚,四周黑黢黢的,凑着不远处堂上璀璨的烛光和淡淡的月光,他只能大概看到走廊不远处站了一个长发披肩,身形高挑,裹着件毛绒绒大裘的女子。
尹俊只以为是金老爷差人追到这里来了,刚想说话,不料该女子抢先说道:“前些日子碰巧看过你的戏,的确太精彩了,我想问一下公子姓名。”
一说到戏,尹俊马上来了精神,“这么说来,姑娘前些日子在客来客栈做客吧。我是客来客栈当家,尹俊。姑娘如果对戏感兴趣,也能到客栈来,我们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该女子回了一句,“好啊!”
尹俊很少见有女子如此直截了当,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请问姑娘叫什么?”
只余一片空荡荡的风声。尹俊这才发现女子已经不见人影了,顿时惊服该女子竟有如此高的身手,但一想到今日金府贺寿,来了不少武林人士,也不做多想,扭头走了。
夜深,喧嚣褪去,只剩一轮惨白的月光淡淡地照着,万籁俱静。
金府宾客都已食饱喝足,远客皆已在府上歇下。金老爷却睡不着,仍坐在堂里翻看宾客送来的奇珍异宝,这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啊。突然,一仆人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上前,“老爷,刚刚有人送礼过来。”
金老爷愕然,心道怎么这么晚还有人送礼,该是远方来客路上耽搁了,“客人呢?”
“回老爷,礼是仆人送来的,毕竟夜深了嘛,说主子回头再来祝寿。”
金老爷嗯了一声,看着那盒子,“放桌上,看看是什么珍宝,哈哈!”
仆人道一声是,把礼盒放到桌面,金老爷迫不及待地打开小锁,一掀开礼盒,只见一株水晶兰花直直地立着,冷得魅惑,冷得诡异,冷得渗人,冷得惊心动魄!一阵冷风刮了进来,烛火挣扎了几下,哧地一下全灭了。
金老爷惨叫一声,满脸肥肉抽动,急忙起身,不料腿都软了,一个不稳狠狠砸在地面。他哎哟一声,手脚并用爬了几步,想让仆人扶自己起来,扭头一看,却发现仆人早已扑倒在地,眉中一把飞刀,血潺潺流下。
金老爷早已吓破了胆,扯开嗓子杀猪一般大叫:“救命啊!”
然后,金老爷便不敢再叫了,只见堂门大开,门边站了十来人,看不清面目,正中一女子大概裹着裘衣,一头长发迎风翻飞,身边站了一名劲装女子,手上夹着几把飞刀,正是红刹。远远一看,只像是阴间地府来的厉鬼!
红刹阴笑了两声,“金老爷怎么不叫了。”
金老爷手脚发抖,尽力控制着上下打颤的牙床,“不敢……不……敢,哪位英……雄大……驾?”
狐裘女子指了指堂前正中的水晶兰花,“三韦。”
金老爷心中惨叫连连,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孽啊,居然惹得这尊神亲身大驾。想起宴上几大高手的话,觉得自己就像闻笛山庄庄主被吊着剐一样,大冷的天竟然吓出汗了。“原来……是……西尊。。。。。。大,大人,我们可……可是井水不犯河水啊。”
三韦依然不动,“子音说过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亦犯人’。不过我比较善良,今天金老爷大寿,我只是来问金老爷一个问题。听说金老爷家有一珠光宝气阁,是鲁班后人所建,不知金老爷是否识得此人。”
金老爷颤了两颤,恨自己平时嘴贱,“我乱说的,乱说的……鲁班后人销声匿迹多年,我……一介贱商,怎么……找得到啊。”
红刹一刀直中金老爷膝盖,金老爷又是一声惨叫。
红刹双眉紧锁,“放肆!撒谎!这么多神偷侠盗都闯不进,除了鲁班后人还有谁。金老爷不想自己,也想想自己的一大家子吧。”
金老爷捂住膝盖,“饶命啊,我……的确不识此人,当时是重金请来的,该人自称鲁班后人,一直蒙脸。其实我自己都以为他是骗子啊。”
三韦紧了紧狐裘,“金老爷,我也不想杀你,但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好难做。”
金老爷突然似想起了什么,“别杀我,别杀我,我记得那人右手手腕处纹着一柄斧头,他说过是鲁班后人必纹的刺青,以纪念鲁班先人。但是那人究竟是不是,我真不知道啊。”
三韦看他贪生怕死的模样,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突然,身后脚步声大作,金老爷一看有人赶来,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留在金府的武当、崆峒、点苍派和百虫门的人毕竟是武林大派的高手,虽然也喝得尽兴,却不如其他宾客烂醉,听到金老爷几声喊叫,渐渐都被惊动了,纷纷赶来。
罗峰一见堂前的水晶兰花,暴喝一声,“鬼魅门的妖女,竟敢嚣张!”右手出剑高高一跃,直取三韦后门。三韦一个旋身,瞬间跃起,一条钢鞭如灵蛇挥出,不躲不闪直直对上罗峰的剑刃。
硬碰硬,强对强!
余雪翻飞,底下众人也动起来了,斗成一团,一刹那寿堂变武堂,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罗峰反手夺回长剑,后退几步才知道三韦的内力竟不输自己。顿时知道自己轻敌了,但是朗朗乾坤,点苍一身浩然正气,怎可退缩,再上前与三韦斗成一团。三韦的钢鞭似有魂一样,猎猎作响,罗峰在重重鞭影下左闪右躲,竟无从入手,近不了三韦的身。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罗峰在武器上已落了下风。
罗峰口中捏诀,将长剑一抛,瞬间一柄长剑化成六柄,齐齐往三韦奔去。三韦钢鞭横扫,似布下一个天罗地网,只听钢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六柄剑不知被甩到何处。此际,三韦往后疾退,“今天领教罗掌门的六剑斩了,下次再会!”
鬼魅门十几人纷纷抽身,跃上瓦顶,半会便不见了身影。
其他人聚成一团,罗峰叹了一口气,“果然如道长和真人所言,不简单啊。不过毕竟不在南方,他们的人不多,没有缠斗。”
紫阳道人一拂浮沉,“但是能在我们手下全身而退已经不得了了。”
突然,谭千丈脸色一沉,“金老爷。”
众人冲进堂中,只见罗峰那柄被钢鞭甩出去的长剑将金老爷钉死在墙上,胸口的血喷洒而出,全然浇在桌上的水晶兰花之上,有如兰花渗血,恐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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