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诗连连点头,连一边的翠儿都忍不住点了点脑壳子。
轻语微微一笑,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而因为这一次,两个丫头也着实是老实了许多,向雪诗也看得出来,奶奶是在帮她,若是从前的自己,一定还会觉得旁人可怜而怒斥轻语,但凌氏的事情还有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都不断的在告诫她。
一味的与人为善,只会害了自己。
虽然不想这么做,但这就跟教育子嗣是一样的,不打不成器。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两个丫头,见两人泪眼涟涟,不免又心软下来。
“来,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翠儿撅着嘴,将胳膊伸了过去,晓雯却是默默的低头,只是自己摸着自己的胳膊肘。”
向雪诗叹了口气,让王婆子取了伤药,亲自给两人抹上,而后才唤了小环,又是一顿斥责。
二人见小姐如此对自己,脸小环姐姐也骂了,便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在一边连忙替小环求情。
向雪诗这才作罢,只是面色依然不是很好看,晚上王婆子布了菜,向雪诗又分了些给两个丫头,这才觉得烧烧安心了些。
小环自始至终都在好好的配合,向雪诗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忍了下来,小环毕竟是奶奶亲手带大的,倒是有些豁达。
网上吃了饭,向雪诗叫王婆子带着屋子里的人去前院听戏,自己带着小环慢慢的行走在小道里。
“小环,委屈了你了。”向雪诗转头瞧了过去,小环脸色微微一红,低头道:“什么委屈不委屈,小环来的时候,老太太就说过,小环的将来全指着小姐了,又怎么能不尽心伺候”
向雪诗微微一笑,回头拉住小环的手,摁在手心,柔声道:“既然奶奶将你给了我,我便决计不会让你受苦。”
自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人活着总有个奔头,她是为了向家,凌顾也是为了向家,而这些毫不知情的下人们,便是为了好的未来。
这并不自私,而是人本身最本质的需求和渴求。
小环闻言果然浅浅一笑。
“小环。”向雪诗拉住小环,凝神正色道:“我说真的,自古丫鬟即便是陪嫁也不过是给小姐的郎君做通房,最好也不过是个姨娘,备受欺负,我定不会让你做通房,也不会让你做姨娘,必定让你堂堂正正的嫁入正经人家,做一房主母”
小环闻言竟是眼圈一红,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嗵嗵磕了头,这才抽泣道:“小姐,小环知道小姐对奴婢好,可奴婢的命是小姐救的,小环这辈子都跟着小姐,伺候小姐,永不嫁人”
向雪诗将人扶起来,小环的命,说到底还是凌顾救的,但她说不出口,而且,她也不想见小环跟王婆子一样,为了自己一辈子不嫁人。
她能看的出来,王婆子珍惜她,爱护她,不单单只是因为自己是娘的女儿,虽然,这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看小环固执的眼神,向雪诗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由小环领着,慢慢朝前院戏台走去。
晚风徐来,带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向雪诗抬眼看去,便能瞧见夜色下斑斑点点的黄。
桂花已经开了,凌顾的归期也就在眼前了。
转头瞥了眼刚刚经过的院子,那里面漆黑一片,因为主人不在而显得愈发的冷清寂寥。
不过等到凌顾回来,那宅子便会立刻变得人气鼎盛。当然这人气里面,还有她的翠儿和晓雯。
人这一世,总会有被人算计的时候,或明或暗,或知或不知,与其被人算计,倒不如去算计别人。
向雪诗慢慢的伸腿,一步步的迈步向前。
只不过,有人分得清那般是真心,那般是假意,而在她现在的眼里,满院子的人皆是真情,唯独凌顾是假意。
远远的便能听到前面戏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词随风而至,只是她并没有觉得多热闹,反而觉得有些压抑。
以至于后面的戏,她都没有看进去,。
而后的时间,一直都显得有些乏味无趣,直到没多久,凌顾归来为止。
而凌顾回来的那一天,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捷报先凌顾之前便已经进了家门。
向录严闻言欢喜异常,亲自命小厮换了红灯笼,在门口摆了通红的鞭炮,一家人换了新衣裳喜气洋洋的守在门口,等着凌顾的归来。
而那捷报之人也是异常的高兴,毕竟爹爹给他的,可是一笔不小的打赏。
青石路上,早就站满了围观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也熙熙攘攘的铺满了一条街,人们自觉的把中间的路让出来,都是伸长了脑袋望向城门的位置。
眼前飘落一片金色的桂花花瓣,轻柔的好似鸟儿的绒毛一般,飘飘摇摇的滑下,带出一片清冽的花香,和一道淡淡的金色弧线,而后凌顾便出现在那一道金色的弧线后面,蓝青色的长袍,好似漂浮着的一片淡淡的湖水,柔柔的,在人群里掀起一片不大不小的涟漪,而后慢慢的,那涟漪越来越大,转眼间并已经滚到了这边。
爹爹高兴地看着凌顾出现的方向,神采飞扬。
凌顾依旧如以往一般淡然,满目的轻柔的身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似是不在意,又似是有些许的高兴,细长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视线顺着眼皮慢慢抬起来,便落在了门口的众人身上。
而远远喧闹的人群里,放眼望来,只有那一抹身影,最让他惦记。
少年看着向雪诗安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波澜的桃花眼,漆黑的眸子平静的好似晴空下平静的池水,他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悲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竟然再也看不出这女子的心思了。
凌顾紧了紧身上的书篓,慢慢走到大门口,先给向录严行了跪拜礼,又拜了老太太,这才道:“不才子凌顾,及第而归。”
嘈杂里,只有这爽朗的声音,极其的悦耳。
话刚落,那边向三便让人点了炮竹,噼里啪啦的声响里,蹦出点点的红,地上蒸腾起一整片的烟幕,风儿一吹,便散开在空气里,将人的视线,变得朦胧模糊,而那熟悉的影子,也跟着氤氲起来,隐约露出淡然的轮廓。
向雪诗轻轻垂下头,掩住鼻子。
“爹爹,外面人这么多,又乱,还是进屋在说罢”
向录严连忙点头,带着凌顾和向雪诗,后面跟着老太太和一干下人门,慢慢进了屋子。
外面驻足围观的人们不禁又赞叹气向录严的福气,说什么果然好人是有好报的,只是他们似乎忘了,几年前的向家都发生了什么。
向录严高兴,便让人在院子里又搭起戏台子,找了班子来场戏,这次唱的是白蛇传,许仕林高中状元去雷峰塔祭母,那一张白瓷一般的书生脸,唱的凄楚动人。
不知道爹爹为什么回选这一段。
向雪诗捏着帕子微微皱起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喜气的戏。
而凌顾自然是知道向录严的用意,他露出一副很感动的样子,泪眼连连的看着这出剧。
向录严自然是愈发的高兴,晚上一家人吃饭的时候,也不免多喝了几杯,倒是最后,还是被下人扶回去的。
向雪诗看了眼凌顾,倏地眉开眼笑:“恭喜凌儿哥及第而归。”
凌顾低头淡淡一笑,温润柔和。
如果说前世的凌顾是一把刀,那么这世的凌顾,就是棉。
很柔很暖,似是要将人吞食进去的棉。
向雪诗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告诫自己,这,都是幻觉。
然而由于凌顾身份不同,从小厮变成了向家的长子,而且乡试又成了孝廉,不少世家人物都开始瞄上了凌顾,每日来提亲之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爹爹生意上的朋友亲自带了东西上门,可是不知为何,都被爹爹婉言谢绝了,对于此,凌顾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依然向以前一样,陪着她上学下学,陪她去铺子里看账、点货。
向雪诗睨着他认真的侧脸,心情慢慢的起伏不定。
不过没关系,翠儿和晓雯,应该已经拨到凌顾的园子里去了。
向雪诗慢慢的下了马车,故意问凌顾:“凌儿哥,今天去你那里读书好不好”
凌顾略显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向雪诗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凌顾的宅子。
或许是爹爹为了让两人能更和睦的相处,所以才将二人的院子建的这么近,仅仅只是隔了一道围墙。
向雪诗慢慢的走进院子,远远的便能看到翠儿和晓雯一前一后的迎了上来。
“少爷,小姐”两人对着他们行礼,翠儿看向雪诗的眼神里满是欢喜,她连忙道:“小姐您来玩我给小姐倒茶。”
相比较于翠儿的积极,晓雯倒是显得沉稳许多,她只是默默的跟在凌顾的身后,偶尔看者向雪诗开心一笑。
向雪诗微微点了点头,这便是她所要的效果。
一动一惊,一张扬一内敛,二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却能互相互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