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爹爹南方的生意出了点差池,三叔叔连夜奔到府里头跟爹爹汇报,爹爹连晚饭都没有吃完,就将人请进了书房,向雪诗放下碗刚想转头追过去看看,身后凌氏重重的一拍桌子,瞪着她呵斥:“快吃饭!”
向雪诗板着脸垂下头,不情愿的抱起碗。
凌顾看了她一眼,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却是说:“吃不了就给我吧。”
向雪诗扒拉着碗里的饭,她不想吃,她想赶快去看看爹爹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三十要她因此卖凌顾一个人情,她还真的不乐意。
“凌儿,你好好吃你的饭,雪诗,你也赶紧吃!”
还好凌氏突然出了声,凌顾瞟了凌氏一眼,而他们身后的王婆子却是笑着上来打圆场:“夫人,小姐只是担心老爷……”
“你闭嘴,一个下人,那里有你说话的分!”
王婆子面上一僵,只好呐呐道:“是……是……”
向雪诗看着王婆子被骂,心里有些不高兴,她直接将碗往柱子上一扔,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雪诗,你上哪里?快把你的饭吃完!吃不完下顿还给你还得吃!”
一声声的呵斥响起在而后,向雪诗根本不屑一顾,爹爹既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为了什么接近他的,为什么还要放任这个女人胡作非为?还真把自己当这里的女主人了!
向雪诗急急的走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底,她冷笑一声刚要拐进回廊,却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腕。
回头一看,竟然是凌顾。
少年的面容,在月色下呈现出翠玉一般的色泽,那双眼睛温文尔雅,折射出点点璀璨的光芒,好似黑色琉璃一般夺目。
“你干嘛?”向雪诗皱眉。
“小姐还是不要去打扰老爷吧。”
向雪诗怒视着他,沉声道:“放手!”
“以老爷对小姐的宠爱程度,若是他真的想让小姐知道,必定不会这样偷偷摸摸,毕竟老爷如此豁达,不但让小姐上学,还亲自教小姐账目。”
向雪诗咬了咬牙,凌顾说的没错,可她就是不想乖乖的听这个人的话。
“小姐放心,老爷这辈子都会是小姐的爹爹,凌顾今年就订亲,找个娘子,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永远不会再来烦小姐了。”
话一出口,向雪诗竟然是微微一怔,挺直了倔强的反抗,慢慢的转头看着这个少年。
凌顾的脸色淡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似是聊天一般,连语气都没有变。
这个人要离开她,找个喜欢的女子,然后过着永远都不和她相交的快乐日子?
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现在一句“永远不会再来烦小姐了”,就像把以前做的错事全部抹杀掉么?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狠狠的挥开凌顾拽着自己的手,少年淡然的眸子里飘过一丝心伤,他的眸子渐渐的深沉,月色下温润的面容只是淡然的看着面前十岁的娃娃,像是打量,又好似期盼,更多的,却是淡淡的伤感和无奈。
“小姐,慢走。”
凌顾说完,便翩然转身而去,留下月光下神情惊愕的向雪诗,怔怔矗立。
一时间心乱如麻,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慢慢的走在挂着灯笼的昏暗回廊,月色下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虚幻,一点也不真切。
过了拐角,便能看到一派迷离的院子,向雪诗慢慢的抬眼看去,漆黑里,微微露出假山影影绰绰的黑影,模模糊糊,好似骇人的妖物一般。
眼皮子触及道那漆黑的一大片是,时间微微一跳,她猛的记起,三年前,翠儿就是被发现死在那后面的枯井里。
即便是温润的初夏之夜,一阵黯然的夜风袭来,饶是惊得她微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向雪诗垂下头,慢慢的转身,准备离开。
“小姐!”
长廊的尽头,小环喊住了她,淡然光晕下,倒映出一个细长纤细的影子,小环静静的站着,发丝微微的翻飞清舞,眼睛晶亮,嘴唇血红,好似夜的妖精,惊悚,突兀。
向雪诗微微点了点头,未等她开口,小环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做什么?”向雪诗微微挑眉,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跪下了?
“小姐!小环,小环求小姐给翠儿报仇!”小环说着,便瞬间磕了三个响头,那咚咚的脑壳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极其的响亮,她自己听了不免都觉得自己脑仁疼。
“你知道是谁做的了?”向雪诗挑眉,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悬念,这个家里,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杀人的,除了凌顾不会有别人。
小环异常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直直的看着她,那感觉好像一个活够了一心赴死的人一般果决,向雪诗皱起眉头,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今夜的小环哪里有些不对劲?
“小女且,杀死翠儿的,便是夫人!”
“夫人?!”向雪诗一阵错愕,杀死翠儿的人不是凌顾么?这么披着羊皮的饿狼,这个深深地隐藏了自己的坏蛋,明明应该是凌顾的……
“是,是夫人,奴婢给夫人做了三年的丫鬟,夫人从来没有信过小环,她最信任的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头红翠,当初翠儿不知道发现了他们的什么阴谋,便被……便被灌下了毒药,扔在了后院的枯井里……”
说到这里,小环已经泣不成声,她一边抽噎,一边抬手用袖子擦着眼睛。
“小环、小环本应去找老爷说此事,但是老爷还是在乎夫人的,小还想到最后,还是先来找小女且说最稳妥!”
向雪诗瞬间觉得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好容易才扶住了身后的廊柱才没有摔倒,一边小环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向雪诗稳了稳慌乱的胸口,淡淡的摇了摇头。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曾经凌顾对她说的话,他说过没有骗她,难道那都是真的?
不,不会,那不可能是真的,凌顾怎么可能这么好心,那个险恶的刽子手!
“凌氏是不是跟凌顾走的很近?”她沉声问。
小环先是一怔,而后仔细的想了想,才道:“没有,凌儿哥见夫人的次数,还没有见老爷的次数多,见了面也大都不说话,凌儿哥比较文静。”
向雪诗抿紧了嘴唇,心情愈发的压抑。
“那你要怎么报仇?”
小环咬紧了牙,像是在做什么决定一般,而后仰起头对她道:“小姐,我要去查清楚,到底当年翠儿发现了什么才会惨遭夫人毒手,小环今日将这些话告诉小姐,希望将来能有一日,小姐能拿着小环找来的证据去告诉老爷,夫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心肠歹毒的女人!”
向雪诗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好,不过小环,若是有危险就不要去了,尽管回来。”
小环眼眶一红,竟然嫡出几滴泪花,她也顾不得擦,只是有狠狠磕了几个头,哭道:“小姐,小姐待我们的好,小环永世难忘,这辈子小环做丫鬟,好好伺候小姐,若是有下辈子,小环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
向雪诗心情跟着愈发的沉重,她看着地上哭作一团的女子,眉头皱的愈发的厉害了。
爹爹说,不想凌顾娶一个下人做妻子,可小环,却只能配给下人,这就是做丫鬟的命,所谓门当户对,只这一句话,就永远都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小环,你是想嫁给一个下人,还是想嫁给达官贵人,不过一个是正妻,一个,只能做填房罢了。”
这也没有办法,依着小环的身份,能做填房而不是玩物,就已经很难得了。
哭泣中的小环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看向雪诗的脸,好想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半晌之后这个精明的女子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露着摇了摇头,而后道:“什么妻子什么填房,小环这辈子,只跟着小姐,做人妻子,就要依靠别人,做人填房,就要周旋于各种人之间,小环不想屈居于人,于其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半日的安稳,小环愿意抛弃一切,永远跟在小姐身边!”
向雪诗先是一愣,而后淡淡一笑,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看起来,竟跟自己有几分相像,不是曾经的自己,而是现在的自己。
“好,小环,只要你愿意,我向雪诗吃肉,绝对不会让你喝粥!”
小环擦了擦眼睛,也慢慢的咧开嘴笑了出来。
“那小姐,我先回去,夫人回来见不到人,会生气的。”
向雪诗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只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背影,会在她以后的记忆里,尤其的清晰。
小环回了房间的时候,凌氏早已回来,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见她回来了不免怒斥:“臭丫头,又去哪里疯了?我回来连一口热茶都喝不上!”
小环连忙跪下:“奴婢这就去!”
说着就要起身,只是还未等起来,凌氏便又放缓了声音,慢慢道:“罢了,不要去了,今晚你守夜,快去把该准备的准备好,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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