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死了,但她不会让翠儿白死,所谓秋后算账,到时候,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
转身拉过一个急匆匆走过的小厮,向雪诗挑眉问道:“凌顾呢?”
小厮低头惶恐道:“凌儿哥今早病倒了,正发着高烧呢!”
“病了?什么病?怎么回事?”
“大夫说是受了风寒,可能是昨天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夜里下雨寒气入气,才会病得如此厉害。”
向雪诗松了手,小厮便急匆匆的走了。
重症?风寒?看来老天爷懂得报复之道,只是一个小小的风寒,也惩罚的太轻了一点了吧?
向雪诗思量了一下,转头慢慢往凌顾的屋子走去。
凌顾自从进了向府,便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就是外间的下人房,只不过因为爹爹的偏爱,这个少年自己独占一个房间,倒也显得与其它的下人不一样了。
因为白日里大家都要工作,所以下人房周围冷冷清清的,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向雪诗慢慢走到凌顾房子外面,窗户微微开了一条小缝,透过狭窄的缝隙,依稀能见到里面昏暗的一片。
向雪诗踮起脚尖,慢慢的往里伸了伸头。
凌顾的房间还是跟两年前一样,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连基本的生活用具也见不着,除了简单的几件必不可少的家具,竟是连一套茶具也瞧不见,放眼望去竟是冷冷清清,鄙陋简单。
墙角是一张简单的木床,帷幔凌乱的落下,阴影里露出半张苍白的睡眼,只是那双好看的眉头微微的蹙着,似乎睡得很不踏实,阴影里这张让人心疼的脸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看得人揪心。
向雪诗垂下头,平日里她病了,床前床后总是跟了一大堆的下人,就连爹爹和奶奶都时不时的进来看一人,一脸严肃的命人好生伺候,下人们得了吩咐也不敢怠慢,以前凌顾也是爹爹的宝,他病了不但自己在一边小心着急,此后的下人们更是少不了。
但现在一看,简陋的屋子里连一碗茶水都没有,向雪诗竟是微微的露出一丝冷笑,心中不免暗自爽快。
凌顾,你也有今天!
低头掩嘴,瞧瞧遮挡住那丝笑容,向雪诗深深的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而后慢慢的,推开了凌顾的房门。
为什么不去看?凌顾落魄的样子,凌顾难受的样子,他躺在床上无人问津的样子,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能引起她的快乐和兴趣!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头,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隙,晶亮的神采瞬间闪现,睫毛微微一颤,便是一片的朦胧。
凌顾晃了晃眼珠,终于看清了门口的人,他的神色如常,只是眸子静静的盯着她,看着她轻轻关上门,带着虚假的担心慢慢的走到他的床前。
“凌儿哥,你没事吧?”向雪诗往四周瞟了一眼,床铺还算干净,应该是有人来换过了,看来凌顾并没有如她想的一样无人问津。
凌顾瞧着她,并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似乎掺杂了什么东西,她完全看不懂的东西。
少年闭上眼,似是稳了稳心情,而后睁开眼皮,淡然道:“多谢小姐关心。”
那声音略带沙哑,淡然沉静,波澜不惊。
向雪诗微微有些不适应,她疑惑的看了眼床上的人,讪讪道:“怎么还叫小姐?你是我们向家的一份子啊!”
凌顾倏地一笑,脸上多了几分自嘲:“不敢当。”
向雪诗闻言皱眉,冷冷的盯着床上的人。
这个人现在竟然好意思冲着她摆出这种脸色,难道他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么?!
“你有什么不敢当的?”向雪诗冷笑一声。
凌顾的眉头微微一颤,转头看着她,眼神明灭间,透出些许的深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道:“小姐是否还记得,凌顾问过小姐的话?”
“什么话?”
“小姐相信重生一说么?”
向雪诗眉间一颤,强自吸了一口气,压下心悸,静静的看着凌顾认真的眸子。
“如果凌顾说,我是死后重生而来,小姐会怎么想?”
那双明亮的眼睛透着坚定的神采,那光芒跟以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壮志满满,透出浓浓的真诚。
向雪诗冷眼看着他,她想弄明白那双眼睛里隐含的东西,但半晌之后,她发现她依然还是弄不懂这个男人的心思。
“你烧糊涂了。”想到最后,她也只能这么说。
凌顾倏地一笑,似是无奈,又似是自嘲。
“凌顾很清醒,也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老天开眼,赐给凌顾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只想告诉小姐,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凌顾绝对不会再让小姐受一丁点的伤害。”
向雪诗眯起眼睛,目光扫过他面上每一丝的神情,她看不出一丁点的端倪,更不知道这个俊美的皮囊下面,到底保藏了怎样的一颗心。
“我去请大夫来再给你看看,人都烧成这样了,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见,向三也越来越没眼力了!”
说着她转身欲走,凌顾突然如此的直白,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姿态以如何的语言,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真诚……至少表面上,的确是极其的真诚!
手腕猛的一紧,凌顾的手早已死死地扣住她纤细的腕子,贴着皮肤能感觉到那双冰凉的小手,紧紧的肋着她,好似连骨头都要一起捏碎了一般。
“雪诗,你信我,我没有骗你,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得已……我……”
惶恐的声音响起来,那声音透着无助和无奈,那一句“你信我”让她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她猛地挥开凌顾的手,回头怒视着床上惊愕的人道:“凌顾,你不要太过分,我叫你一声凌儿哥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没了规矩!”
一句话下来,床上的人愣了愣,而后软软的跌进床铺里,竟是红了眼咬着牙垂下头,卑微的道了句:“是……小姐……”
看着他如此模样,向雪诗却突然发现,她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心里一阵异样的压抑,她也跟着咬了咬牙,终于决绝的一扭头,迅速的离开了。
木门吱呀一声又重重的关上,不大的屋子瞬间变得昏暗下来,凌顾蹙起眉头,眼角一滴晶莹悄悄的出现,隐忍了许久,竟是没有落下来。
寂静里,少年发出一阵低低的叹息,那声音好似揉了千言万语,那声音里满是痛心疾首,又似是死气沉沉一般,透着无奈,飘散在诺大的园子里。
“雪诗……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原谅你?原谅了你,她就不能原谅自己!
向雪诗快走几步,奔出下人住的后院,泪花儿模糊了视线,她踉跄着扶着长廊里的柱子,心猛地一松,泪水便哗哗的流了下来。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就算了,可那是活生生的发生过的事情啊!即便现在是重生了,但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那日的点点滴滴,她闭上眼睛就会立刻想起,鼻子里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血腥的气息,如此深仇大恨,竟然只用几句话就想撇干净么?!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不断涌出的泪水,她连忙调整好心情,擦干净泪水,将向三找了过来,吩咐了再去请大夫请人伺候凌顾,便沉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现在有些混乱,她完全被凌顾突如其来的直接给弄蒙了,她需要调整一下,要不然,她或许真的会中了凌顾的圈套,将自己也重生的事实说出来……
早早的钻进被窝里,她都了都眼睛,眼前又是一花,连忙伸手擦掉了,心情却愈发的难受。
若说真的没有一点情,那是假的,只是已成事实,大家,就永远都回不去了。
狼哭着去找羊求情,你说羊该怎么办呢?
向雪诗深深的吸了口气,她不要做羊,她要做狼,披着羊皮的狼,让凌顾,生不如死。
第二日一早,向雪诗难得赖床了,她有点不想下地,不想出门,更不想看到凌顾的脸,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凌顾挑破了一半,她最不想面对的东西就这么赤果果的出现在面前,让她觉得心身疲惫……
“小姐,快起来了,凌儿哥在门口等着跟小姐一起上学呢!”王婆子急急的走进来,拉扯着被子。
“凌儿哥风寒好了?这么快?没好就再多休息一天,今天就不去了。”
“凌儿哥已经好了,生龙活虎的呢,早上还吃了两个花卷呢,我看比小姐都有精神!”
向雪诗皱了皱眉头,疑惑的看了眼门口,却被王婆子顺势掀了被子,一把拽了起来,开始套衣服。
“起来了起来了,偷懒不去学堂可不好!”
向雪诗撅了撅嘴,没再说话,只是顺从的由王婆子伺候她穿衣洗漱。
等出了门,果然看见长廊尽头静静的等在那里的凌顾,日光下如玉的面容微微飘出一丝淡淡的红晕,做日里的苍白早已不复存在,身子也没有了昨日的柔弱,看样子真的是完全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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