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雪诗带头,站到了那晚梦境里她站着的位置,抬头看去,果然就看到了那个假山,连角度位置都一摸一样,而后她回头看着身后的路,那小径蜿蜒着,在前面茂盛的灌木从里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向雪诗提了裙摆,按照模糊的印象慢慢往前走,眼前的场景一会儿是哪模糊漆黑的梦境,一会儿是现实。
然而拐过那个弯她才发现,浓密的灌木从里,竟然隐藏了一个破旧的小亭子,而小亭子里,正坐落着一口破旧的古井。
向雪诗眼皮子跟着突突突的一阵猛跳,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回头看了一眼小环,只见她也是脸色煞白的看着面前的亭子和古井。
向雪诗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了狠心,指着那口井道:“小环,你过去看看。”
小环似乎有些忐忑,她胆怯的往前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她,终于是一咬牙,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
凌顾将白芍药小心翼翼的端起来,命人拿了大花盆过来,摆在向雪诗的小院子里,而后将包着湿土的根茎放在地上,亲自拿了铲子培土,而后小心翼翼的将芍药种在花盆里,这个过程,他谁都没让插手,完全是自己来的,等芍药种好了,他才一脸高兴地站起来,满心欢喜的看着风中微微抖动的娇嫩花瓣,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你们看好了,我去寻小姐!”凌顾吩咐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铲子,连手都顾不得洗,便急匆匆的走了。
问了一圈人,都说小姐往这边走了,但是寻了一路,他都没有看见,疑惑的找了半天,却在廊子的一脚看到不知被谁放在那里的一碗凉汤。
凌顾皱了皱眉头,慢慢的走了过去。
周围没人,茂密的灌木从里也静悄悄的,只有早出的夏蝉偶尔唤上一嗓子,透着突兀的响亮。
凌顾又往四周瞧了瞧,突然,他眼神一颤,视线落在一个幽深的小径里。
那是条不足三尺宽的小路,路的尽头依稀能见到一座小小的假山。
凌顾眯起眸子,静静的打量起来。
忽而灌木丛深处,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啊——!!!”
凌顾一怔,慌忙中一撩袍子,急匆匆的奔进灌木从里,沿着小径急急一拐弯,便看到了吓瘫在井边面色苍白的小环,还有小环身后同样脸色苍白,只是要镇静许多的向雪诗。
凌顾沉下脸,他看了眼二人面前静静的耸立的枯井,微微往前踏了一步。
“别过来!”向雪诗颤抖着双手,冷声呵斥。
她觉得心寒,觉得愤怒,胸口重重的起伏起来。
这个凌顾才十岁,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双手遏制不住的颤抖,连牙齿都禁不住互相碰撞,在脑海里回荡着咯咯咯的清脆的声响,让她不由得觉得绝望。
到底是重生过的人,凌顾果然不会再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了……
空气里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腐肉的臭味,掺合着潮湿的味道和枯草烂木的味道,让人觉得反胃。
凌顾晶亮的眸子也跟着一沉,好似浓墨一般深不见底,让人完全看不真切他心底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然而寂静过后,这个少年竟然是没有再听她的话,反而是抬起脚,重重的落尽一地的枯叶里,激起烂叶哗啦啦的响动。
向雪诗皱眉,冷着脸回头,实现锐利的好似锋利的刀子,狠狠的刮过凌顾的面容。
这少年反而坦然的应着她的视线,又往前踏了一步。
“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凌顾很担心!”
担心?向雪诗在心底里冷笑一声,那冷然决绝的面容哪里是担心,分明好似逼宫的皇子一般,正释放出骇人的压迫感,一步步的朝她走过来。
向雪诗挑起眉毛,故意瞟了一眼井口,她只看了一眼那里面的东西,小环尖叫出声吓瘫在地之后她就知道不好,走进了一看果然如她所料,但她毕竟见过比这更血腥的场面,心悸之余还尚有能力去思考,所以她退开一步,却没想到第一个听到惊呼过来的,会是凌顾。
她又转头看了眼慢慢一步步坚定不移的走过来的人,微微眯起桃花眼沉声道:“好,那你就过来,好好的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顾闻言也跟着眯起眼睛,但只一下便倏地睁开了,晶亮的眸子里透着冷冷的光芒,看的她愈发的厌恶。
小环似是吓得不轻,还软倒在一边遏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脸色苍白,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柔软的嘴唇张了张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凌顾轻轻的撩起袍子的一角,应着她的视线,一步步走到古井边,而后慢慢的,将头探了出去。
偏西的日光只照的枯井半壁通明,另一半则是漆黑一片,井底只露出半张青黑的面容,其它的一切都隐藏进了漆黑的影子里,那面容发丝凌乱,口鼻满是早已干涸的血迹,看样已经死了多时,一股淡淡的腐臭味从井底蔓延而上,参杂着半壁的湿气,让人忍不住想吐。
凌顾皱了皱眉头,脸上飘过一丝微怒,他掩着鼻子缩回脑袋,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向雪诗。
向雪诗死死的盯着他,牢牢的注视着他脸上每一丝神情的变化,她突然问:“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凌顾避开她灼灼呃看过来的视线,虚垂下眼帘,低声道:“小姐,您实在不适合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凌顾去叫了向管家来处理……”
话还未说完,向雪诗便咬了牙,怒气冲冲的高高扬起小手,照着那张俏丽温润的面容,狠狠的扇了下去。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园子里慢慢的回荡,一声声,让人不由得觉得压抑而又伤感。
凌顾被扇的重重的别开了脸,他错愕的瞪大了眼睛,纤细的手指轻轻的贴上面颊,那里火辣辣的一阵,只轻轻的碰触都会让他觉得针扎一样的疼痛。
他惊讶的抬起眸子,一脸探究和不甘的看着她。
向雪诗收回手,皱着眉头感受着掌心的麻苏,她用的力气太大,大到自己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不要跟我说适不适合,我姓向,你永远只姓凌!”
凌顾的眼神跟着微微一颤,失望和懊恼跟着一闪而逝,他略带悔意的垂下头,行礼道歉:“是,凌顾太过于把自己当回事了,请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瞧着他迅速变化的面容,再想想井底的尸体,向雪诗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才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地上依然在颤抖的小环。
她蹲下身子,轻轻的晃了晃这个瑟瑟发抖的丫鬟:“小环,小环?”
好一会儿,小环那双毫无焦点的眸子才渐渐的恢复了神采,她颤巍巍的转过头,好半天看清楚了是她之后才“哇”的一声猛的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爬到她的脚边拽着她的裙摆声嘶力竭道:“小姐,小姐您要替翠儿做主啊,翠儿,翠儿没有什么心眼,她绝对是被人害死的,绝对是!”
向雪诗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虽然第一次见这两个丫鬟的时候她并不是很喜欢,但这段时间她们的内应当得都还不错,而且人都不坏,只是单纯了些,不是很会隐藏住自己的心机而已。
她轻轻地拍了拍小环的肩膀,安慰道:“好,好,你别哭了。”
小环闻言依旧摇头,她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道:“奴婢、奴婢昨天还、还见着翠儿了,翠儿说……说,在小姐身边最好了,零食少、少不了咱们的,可、可在夫人这边,什、什么都没有还受气,但、但是小姐对、对咱们好,受气也、也乐意……”
说着小环已经泣不成声,她连泪水都顾不得擦,便又要往井边爬。
“翠儿……翠儿……”
向雪诗早已湿了眼睛,看不出来,两人情分还挺重。
眼瞧着人就要勾到井壁,她连忙将人拽下来,回头看了眼凌顾:“带她回去静养,然后把向三和王婆子都叫来!”
凌顾又恢复了曾经的警惕和小心,他低头应了声,将泣不成声的小环连拖带拉的拽了出去。
静静的后园里,便只剩下她,还有枯井下慢慢腐烂着的尸体了。
凌顾啊凌顾,你为什么不冲着她来,偏偏要对付一个丫鬟?
枯井边萎靡的人慢慢抬头,仰望着浩瀚蓝天,凤轻飘飘的吹过,撩起她细长的乱发,一根根,扫过面颊,她突然觉得好笑,对付一个丫鬟又如何?曾经的凌顾,连向府里的一块砖瓦都没有放过,又何谈区区一个丫鬟……
不一会儿向三和王婆子带着几个壮丁急匆匆的奔了进来,他们一进园子,便看到静静站在亭子里的向雪诗,不过是七岁的娃娃,单那落寞孤寂的背影竟让人看的不禁有些心寒。
“小姐……”王婆子先红了眼,一个没忍住,竟是叫了出来。
向雪诗回头的功夫,就被王婆子一把抱住摁进怀里,鼻子里闻到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小丫头竟然眉头一皱,就这样静静的哭了出来,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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