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黄寒已掏出了钱夹，她迅速地躲到了一边，惊慌地说：黄先生，我只请您好好考虑下我的话，以后……她忽然含泪无语。黄寒怒道，以后怎么了。
以后，就请止步吧。女郎终于背着身说出这一句。
黄寒大惊，手里握着几张钞票，半天没有吱声，却浑身乱氈，说道，你以为我消费不起吗？不，不是！那就快把这些钱拿过去，小爷我有的是银子！说着黄寒一把把那钞票撒过去，飘洒得屋里到处都是。
我们一起上门口走。女郎又喊：停一下。
黄寒在门边停住了脚步。女郎又回里边拿了一把细花绸伞过来说道：要下雨了，带着吧！黄寒说：不必，我们打的。
下了车也要用。女郎说。黄寒回头看了看，一把推将过去，差点把女郎推倒在地。可见他当时心中有多少的怒气。
走到门外，真地就落下雨来。雨开始并不大，只是几滴，但渐渐地就大个不停起来。
黄寒摇摇晃晃地走，好象喝醉了一样。我记得我当时问了他很多，他一句话也不说，神情非常低落。后来雨下得很大，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去拉他，他在雨里面很动情地对我所说的一番话：一言难尽。柳哥，不瞒你说，我见过那么多的女人，可是我从来就没有象现在这样……我有一种这样的感觉：她，让我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看到一种真实的存在。……我现在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她……我向你坦白讲……我要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他妈的真地快不行了……我要去向她表白！
对他的这番话，我怎么能不理解呢？他说着说着便哭了。在越来越大的雨中，他哭得很痛。我拉他到我家避雨，他死活不肯，便冒着大雨往他租住的地方走。我要送他，他不让。我对他说：祝你好运！他思绪纷乱地点点头，雨更大了起来。我们告辞。我转身向楼里走，回身去看，他在那昏暗的天幕里，独自孤独地飘去，而且分明还带着狂放的笑声……
而我绝不曾料到，就在这一次牡丹楼之行的三天之后，黄寒遭受到灭顶之灾。是的，完全可以叫做灭顶之灾。因为，这样的灾祸或许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但是，他却挺下来了。”
青蓓低头，喝了一大口咖啡压惊。她现在不得不以这种形式来压抑自己的痛苦，或许，心痛得早已无法承受。可是，还是必须要撑下去，撑下去。
“灭顶……灭顶之灾。”
“是的。灭顶之灾。三天之后，黄寒被总裁带着，然后出了一趟差。听说，他们去了昆明，又去了上海。大约是十天之后，我见到归来的黄寒。他脸上带了伤，额头灰青。眼神似乎比以前更加绝望。但是他竟然很镇静。我问他，他什么都不说。后来，我是偶然得知，原来总裁带着他去……”
“……什么！”
“总裁以逼迫他下岗为条件，让他做了几个富豪的男宠。而总裁当时对这个事情，并不保密，而且他有意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
青蓓把头完全地低下去，全身冷然发颤。
“黄寒直到这个时候，仍然不肯选择离开总裁，实在是令人惊叹的壮举。但也就是这样的坚持，他终于等到他生命里的春天。
在他即将飞黄腾达被升为董事赶赴广州之前，我和他第五次与那女郎的会面就成了最后一次的牡丹楼之行。
需要一说的是，第四次从那里出来，我每天从那里路过的时候就更加留意。女郎后来似乎知道了我每天必是从那里路过，因此在那个固定的时间里，她经常在橱窗里对我点头微笑。我们俩个也算是默契。
那次会面的气氛相当地凝重。他们没有谈几句话，但是几句话之后，他们丝毫也没有将我和其他人放在眼里，在桌子旁互相盯着对方看。
盯了很长时间，然后就对着脸痴痴地笑。那个女郎的笑容很美，很灿烂，而当时黄寒也笑得很美妙。
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坐下时，我听见黄寒低下头，说：我受不了啦！
女郎问：什么？你应该高兴。
她一时无言。
片刻之后，黄寒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我认为是这故事里至关重要、也是这个女郎拿生命来珍待的话，从而将这个故事推入到了一个再次让我震惊的地步。
当时灯光璀灿，花瓶里的牡丹争艳斗芳。
黄寒看着那朵白色的牡丹说：你这里的白玉兰……太艳了，我有一种虚假的的感觉。其实，我还是不喜欢白玉兰。
女郎问：那你喜欢什么？
黄寒说：我还是喜欢状元红。
状元红，女郎低头默吟着。她抬头朦朦胧胧地看，二人相视，仿佛一瞬间将周围的所有都忘了个干净。这屋里坐着的就只有他们二个。而他们身边什么也没有，也就只有状元红。大簇大簇的红牡丹花，一层一层，一叠一叠，满屋都是，蓬勃开放，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听见女郎笑着对他说，你会有的，我可以肯定。
第五次的会面似乎仅此几句话而已，因为别的一切都已显得微不足道了……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突然就接到了总裁的电话，总裁让我捎话给黄寒，次日授予他公司副董事长一职，而且马上升任。我很兴奋，当即把电话打过去给黄寒的时候，我听见他很响亮地笑了一声，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息。从他的手机里，我听到了大街上来往的车辆，和巨大的人流的嘈杂声。那声音很热烈，就象当初黄寒孤独的身影行走在暴风烈雨里。
第二天早上，我拿着公文包从牡丹楼前面路过。当我慢慢地走近屋子，一时惊得竟然说不出话来。
牡丹楼变成了状元红。白色的玉兰已从店里消失得殆然无存。那个很大的花瓶里插着大簇大簇无数的状元红，象血一般。另外，墙上的花篮、桌上的花篮，包括吧台上的花瓶都插入了大红的牡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