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下旬老母病危。大姐打电话叫我们回去。
她说:“阿娘已经2天不吃东西了。”
我和二姐三姐闻讯都赶了回去。虽然大姐经常谎报军情,次次都说老母凶险,结果都是有惊无险。
前次1月中旬,大姐也说老母不吃饭了,我们心急火燎的赶回去,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你说阿娘已有两天不吃饭了?”我问大姐。
大姐道:“怎么不是!她以前要吃大半碗粥的,这会儿,任你怎么喊,嘴都懒得张。看你们有没有办法,叫她张口吃饭。”
“那我来喂她,你把藕粉给我冲好,我来试试,藕粉里放点糖。”
大姐立即去准备。我来到阿娘床前,叫三姐抬起阿娘的头,垫上枕头,围上围裙。
“阿娘,你晓得我是那个吗?”
“你是老五”
阿娘清晰的回答我。
“那我又是哪个呢?”三姐也紧问阿娘。
“你是老三”阿娘又很准确的答对了。阿娘不糊涂。大姐把装着藕粉的碗递给我。
“把嘴打开,阿娘,吃点东西。”
我柔声的对着老母耳朵叫道。
“阿娘,你很乖!我们都爱你。”
我用双手反复的摸挲老母的面颊,这是典型的爱小孩子的亲昵动作。老母今年84岁,因心机梗死,脑梗死已瘫痪近四个月了。智商急剧下降,我把她当吃奶的婴孩看待了。
“阿娘,我们所有的人都爱你。把嘴打开,啊…啊…”
我把自己的嘴张得大大的发出“啊“的声音,叫她学我的样子。我一只手端着香甜的藕粉碗,一只手持小铝勺。其实老母只是轻微的老年痴呆,当我反复地告诉她“我们都很爱你”,她听了露出天真而难得的笑容,果然学我的样,“啊啊”的张嘴叫出了声。
我趁她张嘴“啊”的时候把藕粉糊喂了进去。
大姐喂时只知道说:“阿娘,来,吃东西,不吃东西怎么行?快把嘴打开!”由于语气生硬,甚至有责备的意思,老母把嘴闭得紧紧的,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张嘴。
三姐见我的方法管用,也学着用“哄”的方式喂,竟也喂进去了。
但是,也仅限于两三勺,多也不过四五勺。除了喂藕粉,我们还喂了几勺纯牛奶。
我不断的重复:“阿娘,你很乖,你能吃很多东西!我们都爱你!”
老母就爱听这句话,每次听了,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她笑在脸上,我们笑在心里。爱,是人世间最神奇最伟大的东西。可以医治一切痛苦和孤独。
我知道前些日子,老母在养老院很孤独,对此,我深感内疚,我已打算向公司请假,多在乡下陪伴母亲,母亲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此刻,我两手捧着她老人家的脸颊,如同捧着1岁的粉嫩的婴孩,逗她道:“阿娘,你乖不乖?”
她裂开嘴天真的笑道:“我乖”。
惹得三姐在一旁嘿嘿的笑,大姐见我们笑她也笑,我们笑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她的左耳是聋的。
“你乖就要大口大口吃饭“三姐笑着打趣老母。
“二姐不知道搞啥名堂,电话总是打不通。”因大姐耳聋,别人说什么她没听到,喜欢自言自语。我和三姐都回了老家陪伴老母,她就抱怨二姐。
“听她大女儿英说,她去炮台山打佛七去了。”我对着大姐的耳朵吼道,小声了怕她听不到,用打雷的嗓门,这下她听得明明白白。
“什么打佛七喔?我不懂!”她问我。
“你当然不懂。你跑了十多年的庙子,只知道初一十五去烧香磕头。哪里知道打佛七!简单的说,就是很多信佛的居士,去庙子里住7天,白天念阿弥陀佛,晚上还要念阿弥陀佛,天天念,要念满7天。中间还要打斋,有病的治病,没病的,保平安长寿求往生。”
“你说的我还是不懂,我只晓得你们都来了,她不来就不对。她去那里也不该不接电话啊!万一阿娘死了,她连音信都不晓得,真是!阿娘病重,她又不是不清楚,怎么可以没有交代就一去不回?”
大姐纠住二姐不依不饶,不停的唠叨责备。
“打佛七要七天,她还要等4天才回来。我们已经给英说了,万一外婆走了,叫她开车去炮台山亲自把妈妈找回来。炮台山就在金堂的淮口,好像在云顶山的对面,也不远。”
我替二姐打圆场,接着说道:“看样子,阿娘没有大问题,一时半会不会死,她已经开口吃东西了。”
“是啊!她吃了东西,不会死!这次二姐不回来就算了,别老责怪她了”三姐也宽宏大量的对大姐说。
“三姐的运气真好,阿娘轮到她时,啥事都没有。是阿娘可怜三姐负担重,不忍心在她手里出事。”
我笑着对大姐说道。
“二姐怕脏怕臭,还怕鬼,一到她手里,阿娘就出事,这是老天爷故意惩罚她,叫她多做点事啊!”大姐挖苦二姐道。
大姐前段时间,因为一点小事,和二姐产生了误会,还在打肚皮官司,说话总爱揭二姐的短。
我们姊妹中,我最心痛三姐。三姐两个女儿得了重大疾病:大女儿是卵巢癌,小女儿是多发性脑硬化。在所有的姊妹中,三姐最善良最勤快。对父母的孝心也是最好的,无可挑剔。
偏偏造化弄人,三姐夫人虽勤快能干顾家,却是烈火一样的脾气。常常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脖子暴起三股青筋,吐沫横飞的骂人咒人。
有一次,我去他家,亲耳听他咒骂患了多发性脑硬化病的小女儿:“你这个大傻瓜!呆头呆脑,什么都不会做!还要人家伺候,你早都可以死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因三姐夫特别爱骂人,所以我不喜欢他。
并且还怪他,对三姐说:“三哥把家里的风水骂坏了,所以家里的人才接连出大毛病。常言道家和万事兴,他为一点小事骂天骂地的,把神仙菩萨都得罪完了,谁来保佑你们家?你做了这么多善事,女儿生病怪不到你身上,你就不要自责了。如果三哥把坏脾气改了,家里的磁场好了,坏事也可慢慢转化。”
“他骂惯了,我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其实家里的大小事,他还是听我做主。只是外面的人不了解,听不惯他出口就骂人”三姐犹在替三哥辩护。
因他会骂,家里两个孙女,都不喜欢跟他。所以,无论三姐去哪里,走一步路,都像葡萄串一样连着。
背上背着两岁的小孙女,手里牵着七岁的大孙女,屁股后面还跟着跌跌撞撞,高一脚矮一脚,痴痴傻傻的小女儿。
小女儿未生病前是个画一样美丽的少妇,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五官精致,身材火爆。
女婿是家公司的老总,年轻有为,每月按时拿生活费回家,一家人倒也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三姐每次去哪里,都把小女儿带在身边,担心她走丢了,被男人捡去做老婆,她的外表依然有几分姿色和吸引力。
大外孙女七岁,读小学二年级了,她爸爸为了让她多才多艺,又是学跳舞又是学画画,又是补课,搞得三姐东奔西跑,疲惫不堪,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上次我和三姐赶回乡下的老家,见老母开口吃了东西,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断断续续守了一周,就又回去依旧上班。
这次大姐告急的电话又来了,离上次回乡下,才过了十多日。大姐她嘴里说不怕,其实心里还是怕。一人守老母,若是半夜死了,夜深人静,一个60多岁的女人,有多大的胆量?
我们也知道老母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此时,二姐已经从炮台山打完佛七回来,和我们一道赶回了老家,看望老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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