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非主流的少女脸上应当苍茫着一厘米的粉。
一厘米,这个世纪最长的那个厚度。
我与星空的距离也是这个数字。在最遥远的光亮外,月色苍翠着丝织般的云彩,那夜色下有如风景的身体,摇摆着沉默的长发,走过时间,走过空间,走过生命。
长发失落成短发,锈色的金属质感不能不让我双耳充血,还有满目疮痍。可那是为什么呢?我一如既往地感慨万千。
就在我桥的流动之下,颜色的夏,碧水载着波涛,波涛载着船儿,船儿载着月色如水,水,载着血色残阳。
残阳下,我漫步于曼妙的苇荡深处,任风起雨下,人云卷云舒,任毛茸茸的草叶儿撕掉我周身的俗不可耐。我呢,安静地矫揉造作着今夜星光灿烂式的无能为力。
忽然,于睡眠的黯淡处,于风景的尽头,与叶卡婕琳堡冰封的河岸,于天空之城,于敦煌藏进洞发现《五脏用药法药》的短暂一角,我捡到一只刻骨铭心的八音盒,盒子里神秘地传来机械震动发声后的某些不是哀怨的感喟和故事:
多年以前,我才在未庄窄窄的河面上沿街游荡。那年幼的我不知听谁跟我谈起大概在百年之前,这只乌篷船上那个戴着毡帽却没有脖子以上部分的大约是人的故事。
我会相信那个人一定被逼上了断头台,让朝廷或者督府的刽子手砍了脑壳。至于那只脑壳,抑或被遗忘在了飘渺的流经江南小宅的闺房深处。从脑壳中残存的记忆中依稀可以辨别那印在桃花上的情诗。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一位书生游兴于此,泼墨绘成了一段凄婉,为了木门铜环发绿的锈色后隙藏着的那双姿色的眼睛。
一年之后,当书生再一次到来,去的已不是去年的风景了。
那双眼睛的古典里不止藏着人面桃花。
姑娘姿色的眼睛告诉我,我才是她的男主角。
就在汜水河畔,她抱着一只犹如她的小猫,静静地守望苇荡里那位仰望夕阳的我。
我也许是君子;她,或许是淑女。
但是后来她老了,我的青春却永远定格在了那时,那处。
那只小猫是维系这份真实的天使。
小猫不幸入水,我拼尽全力把她托上岸,然后我随着甘洌的泉水汇成的河水,独自享受清凉去了。
我只是不幸的一员。当我成为西界中不光彩的一个的时候,猫对我的魂魄说:
这里和你弱冠之前的生活并无二样,而且你可以随意出入奈何桥的涵洞两边。
但是,
人间的黑白和这里完全颠倒。
所以在晨曦里守望爱情的她将永远看不到你日暮后的模样。
你也一样。
我痛苦地承受着现实和明知存在却永远无法企及的浪漫。
西界的神让我每天往山上推一块巨石。巨石奇硕无比,山坡很陡。每次,当我费尽三餐的力气将巨石推向荒野中矗立的奥林匹斯山顶,巨石即像山的另一侧顺势而下,势如破竹。
我终日从事着日复一日的辛劳,把石头从一端推到山顶,第二天再从另一侧重复一样的工作。
日复一日,秋毫无犯,五百年止。
神答应让我在人间的白天见她一面。
于是在公元二零零九年骄阳似火的日子,我忍受着背后的灼热挡在阿波罗面前。
天空慢慢灰暗,我的爱意却与秒俱增。
可在这里,我依然无法看见,因为我已被阳光剥夺了视力。
在这里,她用涂了墨水的镜片看我。
但在她眼里,我是日食,不是君子。
而,依然在我心的眼里,她还是淑女,
即便是她脸上已经涂了一厘米的粉。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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