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住在一幢筒子楼内,五层,一居室,木质阳台加简易窗户。每当夜阑人静,我会找到放脏东西的簸箕上方的阳台窗户,钻出头去。这窗户刚好够一个脑袋和一只拳头的面积。我会一边啃没洗过的大桃子,一边嗅着几十米开外公厕的美妙恶臭,一边看一些夜间出没的人或狗。
我幻想每一粒桃核下落,在人间总会激起惊涛骇浪。这时,狗们会爷们似的对我大加放肆,手舞足蹈,然后去赴盛宴。
然而终究是有人的世界更有意思。两天前,我站在阳台观看给狗剥皮的表演,那是在不远处的小院子里进行的表演。这个城郊结合部有说不出的神奇之处,还算不错(够变。态的,我想悲哀,只是无法改变)。
主人抱住狗脖子,给亲昵地挠挠,然后站起来,把狗脖上拇指粗的锁链栓在一根结实的木质柱子上。
他像小丑一样引诱狗绕着柱子一圈一圈地转。开始时狗拉着舌头,很高兴,像在笑。当一圈一圈地,绳索缩短了它与死亡的距离。脖子再也不像几十秒前那么灵活。它还未来得及像主人道别,头顶即顶着立时炸响的闷棍开了瓢……
砍掉四蹄,沿四肢圆滑的切口剪开,顺序是从屁股到脑袋,只消一禿撸,散着鲜活的带腥味的皮即被剥离出来。钓在房梁上的几百瓦白炽灯泡吸引了方圆几百里的飞虫光顾,不只是来吊唁还是饱餐。斑驳的光亮打在裸狗肉皮滑腻的方寸之间,仿佛狗还活着。
这让我想起父亲给我讲过的一件
真实的故事:在我的家乡据说有前年历史的枫树虬干的主支上,在一九四五年,曾绑着一只“黑鬼”。
黑鬼是当地人对于走狗汉奸称呼。
在那里,我们以人民的名义审判他。最后给他的刑罚是:凌迟。
第一刀割下,主刀的把那片肉塞到受刑的嘴里问;“好吃吗?”
这之后,从他身上割的每一片肉都会丢给前来赴宴的狗。
我无法得知当看着狗撕扯他的肉的时候他眼中的信息。
须臾,那个人脸上露出白色的颧骨。从裸露的肋骨缝隙中可以看到内脏的跳动。四肢被剔掉那些肉的筋骨让几只苍蝇肆无忌惮地围攻。散落在周身的白色油脂,在枫叶正茂盛的时刻。阳光,透过它们打在了皮滑腻的方寸之间,他还活着。
不断呻吟着。这当中赶来围观的村民们纷纷背过身去。难受?仇恨?畅快?很多情绪在黑鬼身上交集。他趁行刑人抽烟袋锅的片刻,从神树被为起的几米高的高台跳下,跑过布满尘埃的土路,从路边梯田一级一级往下跳,我想应该像超级玛丽。在夏天,这些田里种满了玉米。两米多高的瘦杆上挂着多汁多毛的叶子。叶子边缘很锋利,毛落在皮肤上很难受——痒。
这个人在奔跑途中,肠子给挂在一根乱杆上,继而随着他的奔跑,肚子里的胃袋、肝、脾都被牵出来,挂在猫咪的庄稼中间,供麻雀啄食。
他终于倒在渗血的自己的那堆肉里,不停颤抖,痉挛,发臭。
有一个算是他亲戚的老叔第一个跑到罪犯身边。
老哥,给我个痛快吧,你看我都这样了!
老叔打量着他,不知内心正作着怎样的思想斗争。
这……唉!
老叔看众人还没有赶过来,就举起一块碾子大小的石头朝他脑袋盖过去,据说脑袋的性状像被摔烂的西瓜。
对于这件事,我的第一反应是:地里怎么会有碾子大小的石头?
尔后,为了解释老叔凭个人力量举起明显凭个人力量举不起来的bug,父亲还声称这个人是练家出身,属霍元甲一级的。
我没见霍元甲举过大石头,你见过?
唯一可信的是对那个黑鬼轶事的描述。
父亲说有一天黑鬼跟着皇军扫荡到一个村子里,那小子身先士卒跳进一处民宅。民宅里恰有一位抱着孩子喂奶的妈。女人的**还露在蓝色印花布做的衣服外面。他见女人还有点姿色,想法就来了。搞了半截,嫌小孩在炕头哭闹碍事,又顺眼看到边上灶头正烧的开水,于是顺手就提起小孩将他丢进锅里继续搞。
父亲那里没有对那位母亲的描述。事实被那家伙在这家点了把火给烧没了。
四五年,四五年。
这里是太行上东南接壤河北的地界,应该属于较早解放的地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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