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驳声响了两下之后,张晓婷接起电话,吴慈仁的思绪也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你在哪?”张晓婷问。
“我在许苟德这。手机没电了,所以不知道你找我。”
“那你到成都了也该给我来个电话吧。”
“事情多,没来得及。”
张晓婷叹了口气说:“那你谈得怎么样了?”
“还行,回来把方案做了发给他们看。”
“给你多少钱?”
“还没谈到钱上去。”
“没谈钱你给他们方案干什么?至少得说说价目吧。”
“好,我跟他们说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
“我真的不想在你们家再住下去了。你赶紧赚钱,买个房我们搬出去。”
“哪有那么好赚啊!”吴慈仁叹了口气说。
“那你总得想想办法啊。你赚不了找你爸你妈给你付个首付啊。”
“他们哪有那么多钱啊?都是普通工薪阶层退休下来的。又不是什么大款。”
“我不管,反正你得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然我们没法再过下去了。”说完,张晓婷便挂断了电话。
吴慈仁从兜里掏出烟盒,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他去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红塔山回到酒吧。
酒吧的演出已经结束了,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闲下来的许苟德和杜飞坐在卡座里聊着天。
吴慈仁走过去递给他俩一人一支烟。杜飞忙掏出自己的大熊猫说:“来,抽这个,你咋还那么复古,抽红塔山啊。”
吴慈仁把杜飞推回来的烟插回盒里说:“不是复古,是没钱。”
杜飞尴尬的和许苟德对视了一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许苟德打开一瓶trappist递给吴慈仁说:“来,喝酒。”
吴慈仁接过trappist一口猛灌。许苟德忙按住他的手说:“你今天真把就当水啊?这是修道院啤酒,不是雪花!”
吴慈仁甩开许苟德的手说:“有区别吗?不都是酒吗?”
“当然有!”许苟德说:“这和一般的啤酒不一样。”
吴慈仁冷笑了一下说:“是啊,就像我和你们就不一样。你们是有钱人,我就是一个小丑。”
许苟德拍了下吴慈仁的头说:“下午跟你白说了是吗?你咋又抽风了?”
“我抽什么风?”吴慈仁大吼道:“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杜飞说:“站着说话为什么会腰疼?”
“我没跟你讨论这个!你们,一个个抽好烟,开豪车,住豪宅。你们是不是打心里就觉得我是个傻子?什么劳斯莱斯,英菲尼迪,兰博基尼。什么大熊猫,中华。什么神仙树,牧马山。你们在我面前炫耀这些干嘛?是让我知道我不配跟你们再做朋友了吗?”
杜飞把吴慈仁按在沙发上说:“首先,我们没有在你面前炫耀过。其次,我们也从来没有不把你当成兄弟过。我们都在想办法帮你啊。”
“帮我?拿什么帮我?帮我在成都买房还是帮我找年薪几百万的工作啊?”
“这些都得你自己去奋斗啊!我们能帮你的不是给你钱,而是给你解决问题。”
“好啊,那我现在的问题就是买房子,你帮我解决啊!”
“房子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你们知不知道,这几年我的世界观全变了。以前,我认识的世界是和平的,公职人员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是稳定的,一切付出都是有相应回报的。不像现在,一切都是为了钱!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杜飞和许苟德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吴慈仁瘫坐在沙发上,过了几分钟,他稍微冷静了一点,说:“其实,我并不是没有努力过,我就觉得真的是我的运气不好,下午许苟德跟我说的道理我也都明白。我本来也没有把钱看得太重要,可是,偏偏没钱就是不行啊。”
杜飞说:“我觉得你应该回去跟张晓婷好好谈谈,可能是你自己太过急躁,她也只是想你能够稳定下来,路要一步步的走嘛。”
“可是,这路的尽头在哪呢?我和张晓婷刚在一起时,她不是这样的啊。想想那会儿多好,她说无论前面的路有多难都会陪我一起走下去。可是,现在却要让我独自去面对这条弯环倒拐的路。我真的走不下去了。”说着,吴慈仁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杜飞和许苟德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有拍拍他的背说:“来,喝酒!”
2004年10月1日晚,青城山下,农家小院后的树林里。张晓婷和吴慈仁背靠着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不远处传来杜飞的声音:“我现在就送你,而且不是一颗,是全部。好了,这些星星都是你的了,自己拿去吧!”
听完,吴慈仁笑了起来。张晓婷转过头问:“你笑什么?”
“我觉得,杜飞肯定对刘佳有意思,你说,我要不要帮他一把?”
张晓婷望了望树林外的草地上坐在一起的杜飞和刘佳说:“反正,我觉得他们俩挺配的,我觉得刘佳对杜飞也有意思。要不,帮他们撮合撮合。”
吴慈仁点点头说:“嗯,找机会看看吧。”
张晓婷装过身把脸贴在吴慈仁背上说:“你看,杜飞送了刘佳天上全部的星星,你有没有什么送我的?”
吴慈仁笑了笑说:“有啊,我要送你幸福。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不要。”
“为什么?”
“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已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现在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你送?”
“不行,现在还不是,嗯……就算是的话我也要让你更加幸福,无论前面的路上有多坎坷,我也要背着你走过去。”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呢?背着我你多累啊,我可不要成为你的负担。我要跟你一起走,谁也阻挡不了。人挡杀人,佛当杀佛。”
吴慈仁忙转过身捂住张晓婷的嘴说:“别乱说话,我们背后就是青城后山,上面可多佛呐。”
张晓婷一把抱住吴慈仁说:“我才不怕呐,有你在,阎王爷我都不怕,况且,佛祖以慈悲为怀,才不会计较我说的这些话呢。”
三个人一直喝到凌晨3点,最后都醉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吴慈仁一大早就起来回了乐山。到家后,张晓婷正在教孩子认拼音。见吴慈仁回来了,便问:“怎么样了?”
“没谈成。”
“哼,我就知道。”
吴慈仁大声说:“你什么意思?”
张晓婷让孩子进卧室去自己玩,把门关上后她对吴慈仁说:“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我早就知道你搞不好,叫你好好找工作上班,你就是不听。你说你这趟去成都又花了多少钱?我都舍不得回去看我妈一眼,你跑去成都花几百块,回来说没谈成。你以为我们家很有钱啊?几百块够我们一家子吃多少米了?”
“别跟我说这些行吗?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哼,不想听就给我拿钱回来啊,买了房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你能不要动不动就提房子吗?房子有那么重要吗?”
“有!我本来就一直想要有个自己的家,按我喜欢的风格装修,简简单单的过。我也不求有多大,够我们三个人住就行了。你看现在我们五个人挤在一间屋里,做什么都不方便。”
“你想做什么难道在这不能做吗?”
“是啊,肯定不能做啊。比如我哪天不想洗碗,我可以留着不洗。我想看电视看到深夜也没关系,不怕吵到你爸睡觉。我回家想换睡衣就换,不怕被你爸看见影响不好。这些能做吗?”
“那也得慢慢来啊。”
“慢到什么时候?你已经比别人慢了,我还要跟你一起等。等到孩子都长大了,那个时候我都多大岁数了?”
“好吧,我想办法。”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让你爸妈出点钱帮我们把首付付了啊?”
“他们真没钱。”
“我可不信,你说任何人都会存点积蓄吧。你爸你妈怎么就拿不出来呢?”
“你不能让你们家先出吗?”
“开玩笑吧你,我嫁给你我们家没拿到你们家一分钱好处,到头了还要我们家出钱买房。养了我还要养我孩子,这说出去不得笑掉大牙啊。我妈可丢不起这人。”
吴慈仁点了根烟走到窗前,张晓婷在身后说:“你能不抽烟吗?想想办法怎么找到钱,抽烟能解决吗?”
吴慈仁望着灰暗的天空笑了笑说:“最后一根。以后就不抽了。”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我见你抽一次就跟你没完。”
“好。”吴慈仁点了点头。
烟雾飘上天空,跟雾霾融为一体,只有燃烧的烟头证明它们的区别。当最后一丝烟草烧尽,火星熄灭,烟雾也不复存在,如同生命走到了尽头。
吴慈仁把烟头弹向远方,回头看了看坐在上世纪购买的沙发上的张晓婷,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张晓婷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吴慈仁笑了笑纵身翻出了窗外。
灰色的水泥将整个城市的颜色抹杀,这个大部分建筑都修建于20世纪70年代的落后城市,像是一部黑白纪录片,纪录了人们的喜怒哀乐,也纪录了文明的发展。斑驳的墙体脱落,粉碎,化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钢筋铁框玻璃面板。一栋栋高楼崛起,却不带一丝感情,依然冰冷。吴慈仁说的对,金钱可以买到一切人们渴望拥有的,同时,人们也失去他们所拥有的,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鲜血,如同盛开的花朵,给黑白色调的冷漠带来一丝艳丽。只不过,好景不长,不久后,它们又将被灰层覆盖,逐渐凋零。
吴慈仁没有给世界留下什么,可他却拥有了真正的自由。不再被险恶的人心束缚,不再被贪腐的交易折磨,不再有烦恼,不再有压力。
“您好,我叫吴慈仁,我来面试产品经理。”
“嗯,你的简历写得很好,可是,我们不招应届毕业生。”
吴慈仁第三次被这种理由给拒绝,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自己有能力做的事却不让做。明明他在学校已经做了同样的事很多年,一离开学校就好像被认为什么都不会了一样。
没办法,他只好前往下一家公司。
走廊上坐了三个同时来面试的人,一个是已经秃顶的中年人,一个是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精英阶层”,还有一个穿着暴露,身材火辣性感的美女。从能力上来说,吴慈仁也许不输给他们任何一个。可是结果可想而知。除了那位美女,没有一个面试成功。
吴慈仁渐渐觉得,只要有了钱,才能主宰这个社会。有了钱才可以不看能力,随意改变别人的人生。
于是,他开始着手联系一些工程队,想要自己承包一些工程来做。第一次的工程资金有20万,成本需要15万,可是中间人提出自己还要拿走3万。吴慈仁不愿意,这个工程就被别人抢走。
第二次15万的工程,他决定无论中间人要多少回扣都给。可是,条件是要自己先垫资10万。本来他打算向杜飞或者姜浩借,但是却听一个老前辈说这家公司经常拖欠工钱。他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算了。没想到后来得知,那个老前辈把那个工程给拿了下来,而且还跟甲方协商好只垫资五万。
张晓婷介绍他去自己的公司上班,但是公司规定不允许夫妻同在,而张晓婷已经先工作了那么长时间,所以只好作罢。
最后,吴慈仁去找了求职中介,大的中介公司中介费都很高,所以他就在网上找了个小中介,可是他交了200块中介费后,中介就没理过他,他去找那个中介,发现已经关门跑了。
吴慈仁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从此一蹶不振。
葬礼上,杜飞将那晚吴慈仁在酒吧说的话转告给了张晓婷。张晓婷趴在吴慈仁的墓碑上失声痛哭。她抚摸着吴慈仁的照片说:“不是我不跟你一起走下去。而是你已经把我们丢了,自己一个人跑在了前面。”
蒋玉玲蹲在张晓婷旁边说:“其实,不是他把你丢了。而是这个世界把他给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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