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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我们的委托人打来的,那个委托我们找寻那只狗的阔在我的手机里头大发脾气,当时我只能将手机拿得离我耳朵尽可能地远地跟她说话。也因为这样,猎人走的时候,我甚至没有发觉。
猎人说的理由让我产生新的兴趣,我提议到阔丈夫出事的实验室查看,或许,可以找到什么线。
本来失踪地点是一条重要的线,可是,那只是对失踪的人类而言。
对于一头狗的失踪,我不是没有动过视察现场的心思,但总觉得不甚重要。而阔的一力指证,再加上狗的相片让我想起猎人,注意力完全转移,是以,我接到委托的时候并没有去视察现场。
这在很久以后,都让我觉得是职业生涯一次最不专业的错误做法。
阔的外型也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最通俗那种类型。
短而髦的大卷发,衬着圆滚滚胖嘟嘟的脸庞,有一种夸张的假发的效果。
笑容深刻,是因为扑的粉厚,虽然不怀疑质量一定上乘,可是在数量累积到一定程,再上等的粉也承受不住,掉落来的姿态跟面粉没什么两样。
其实阔不难看,年纪也颇青。原来真有脂粉污颜色这回事的。阔如此装备,也只能说是阔,平白老了一辈,无法说是名媛。
不但造型,就连道具饰也是最通俗易懂的那类。左右手共六枚宝石戒指,非常像一千零一夜里面苏丹国王的行头,并且绝不会选重于设计的铁芬尼等角色,一定是真金白银,货真价实,一眼看穿的南非火钻。为突出其独一无二的姿态,光秃秃地凸现在一环金属上,胜似珠穆朗玛峰的孤傲。镶工不能说不重视,因为如果不幸指环不堪重负,“铛”的一声,怕会把平滑地面砸出个凹洞。
就连态也是代表性的高傲刻薄。
她从我们求见到让人带我们去实验室,从头到尾没有从师椅上站起来过。
我很纳闷,这种复古的师椅,就算是真正的古董,不也就是那些老得快要死的老爷们在上面日辰的么?他们因担心自己大势已去,怕自己的孙不肖,日以继夜地坐在师椅上发愁,终于到得有一天,虚弱得再也站不起来了,才不得已将最重视的东西分予那帮猢狲糟蹋。
以那个时代为背景的连续剧,至少总有一个镜头,夕阳的余晖斜斜照在师椅上,空落落的,权威的没落也代表家族的没落。
可是这跟一个年轻的新寡的阔完全搭不上界。
阔不但没有站起来,没有跟我们打招呼,并且始终以单音节与我们和仆人交流,好像天生不能说话。
仆人:“夫人,顾侦探她们来了。”
“嗯。”
“潘,我们接了你追寻失踪宠物的委托,今天是特意来调查一下潘先生的工作室,希望可以找到关于那头狗失踪的线。”
“哦。”
“对于案,我们一直在进行调查,进展比较缓慢,希望通过今日的调查,可以找到新的线。”
“喔。”
发出最后一个单音节词的时候,潘将带着钻石的手扬了起来,姿态优美地挥了挥,在稍嫌昏暗的客厅里划出几道夺目的光芒。像久经训练一般,那仆人上前一步,恭谨地说:“夫人让我带两位去,两位这边请。”
这潘的架实在大得可以,不过,我很庆幸她并不是那种多话罗嗦的人。
说是实验室,实在具备了实验室的大部分要素。
冷冰冰的工具,白布幔增添神秘感,可调校的灯光,方便做实验的时候有针对性。还有就是靠墙的一溜书架,也可供做实验的人随时翻查资料。
这个英年早逝的教授实验室实在具备一切实验室的条件,只是,我跟苏眉对看一眼,苏眉一脸坏笑,伸出两个手指将自己的右脸颊扯歪,朝我做个鬼脸。
我撇嘴:“啐。”
这个动作她之前做过一次,在我的脸上,之后还想陆续有来,我可再没给她近身冒犯。久而久之,她只能退而在自己的脸上实验。
最令人不服气的是,第一次她这样干的时候,我还得感激她。
没错,那时她是为了给我松弛麻痹的脸肌,结果用力过,把我的半边嘴扯歪了,过了差不多一小时才能恢复,由此,此动作沦为笑柄。
那是我半生人唯一一次躺在牙科手术椅上,为了要拔除一颗无法容忍的智慧齿。
而面前这实验室的境况,那种种器械,居然都让我们想起了那次“奇遇”。
这个实验室实在比实验室要更像一个牙科手术室。
那仰躺式的白布罩椅,分明是让手术者躺上去的。
椅可以转动的金属臂上是白铁托盘,里面盛着的金属工具有像镊的,有带倒钩的,有长针状的,非常非常像牙科工具。
何况,最像的是椅有橡胶细嘴高压喷管。那是让人牙酸的东西,只要你试过补牙齿。
不过,只能说像的缘故是,还有一些我们想不明白的东西,也不是该在牙科手术室出现的东西。
一个塑胶头罩,圆形的,就悬在椅。
头罩边缘还有黑色的胶封,不知是否用来密封,形状圆圆的,看上去实在像是发廊的焗油头罩,也像空员戴的头罩。
苏眉:“吓,这装置好奇怪,一边洗牙一边焗油?”她一面上去看看摸摸,一面试图将脑袋塞到头罩下面去。
我大喝:“别乱来,说不定教授的灵魂就是这样给吸走的。”
话刚说到一半,苏眉不知按了什么按钮,头罩上一个顶灯“啪”的亮了,一道强烈的光影照射在苏眉的脸上,一丛烟幕悄无声息地迅速充满了整个头罩,然后弥漫开来。
苏眉的头并没有塞入头罩,但是处在它下方,我看见苏眉因为强光的刺激睁不大眼睛,一时也忘了闪避,只是本能地转头掩鼻,那白烟直往她的脸弥漫过来。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用力要将头罩扳开,可是头罩坚固得很,动都不动。
我一手将苏眉扯开,用手在托盘下面的一个面板上试图乱按,可是上面的按钮实在复杂得惊人,我无从下手,一面转头问苏眉:“你刚才按了哪个钮?”
“红色的!”
“哪里有红色的?”
“就在绿色的下面啊。”
喷出的烟雾越来越多,灯光给烟雾弄得朦朦胧胧的,我屏住呼吸,白色的烟雾不知是否有毒,正在迅速地占领实验室内有限的空间。
我再吼:“没有红色的按钮!苏眉!”
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按下了一个按钮,再用力一推,整座“手术椅”就给推得翻倒在地,头罩内还丝丝渗出白烟,但终于是止住了。
然后,窗户给人“噼噼啪啪”地大力推开,白色烟雾争先恐后地涌了出去,清新的空气重新占领了室内。
我恼怒地说:“苏眉,这是很危险的做法,我已经警告你很多次了。”
“我怎么知道那红色的按钮按下去之后自己变成了黄色喔。”苏眉无辜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咦?”
烟幕散去,推窗的人“蹬蹬蹬”几步走到我们跟前,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大个,现在他忠厚的脸上都是恼怒的神情,直视我。
我感觉到敌意,连忙举起手来:“我们是得到潘夫人的同意来视察实验室的,我承认,触发了机关是我们的不对,但要进行彻底的寻线,这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
大个盯着我,忽然出手。
说实话,他要跟我动拳脚,我是早有戒备,可是他不是。
他伸手拎住我衣领,将我脚跟提离了地。
再没想过会受到如此待遇!
他将我半拎半拖,塞出门,我惊愕了,居然忘了反抗,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打包的咸鱼。
经过苏眉身边的时候,匆匆一瞥,我看见她张大了嘴似乎想惊叫出声,但随即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
我像一袋垃圾般被丢在门后。
苏眉燕一般轻盈地追出来,并且扶起我,脸上因为惊愕也因为忍笑憋得通红,她边咳嗽边问我:“你没事吧?”
我的脸也通红,我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脖都是烫的,我给大个一扔扔到地板上,虽然是上好的柚木地板,但是我诅咒它为什么不是地毯。我的屁股痛,好像摔成了四瓣。
可是我当然得说:“没事,小事!”
为了我那可怜的自尊。
刚才那该死的大个模样像是在对付一个擅闯民居的贼,并且,根本没有把我当女人看,这真令我感到挫败。
我恼羞之下,很没地大叫:“你为什么这么对付我,动了仪器的人根本不是我,你这瞎眼的东西!”
可是实验室的门在扔我出来之后随即紧闭,差点还夹住了像小老鼠一样窜着跟出来的苏眉。我不会笨到用自己的手脚去拍打那扇足有十厘米厚的镶钢板门,我只是用大喉咙发泄着我的不满。
可是那大个就像死了似的,缩在里面不吭声。
苏眉不安地:“要不,我们还是去找潘吧。”
“不这样,还能怎样?”
就是在等这一句台阶下,一番意气激昂的“讲道理”令我头脸的热消退不少。虽然屁股还痛得厉害,但动身去找潘的时候,我已经找到我的姿态。而苏眉在听毕我的长篇辩白之后,倒也不敢再继续笑,不过我知道这等糗事她怎么会轻易忘记,相信以后可以跟牙科习惯动作一般,发展成为第二个经典取笑因头。
我甚至可以猜想到苏眉以后会做的动作,或是摸颈,这是比较斯的,很有可能她会动手来拍我屁股,我已经开始头大了。
非得作出适才的言语动作以正视听,起威吓之作用,不然我以后怕不用活了,即便是做了,她暂时也不敢笑了,也难保以后不旧病复发。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日流年不利,不宜出门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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