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了段南山寻来那药的福,沈平安的伤倒是好得很快,才两个月出头,便能勉强下地走了,可到底骤然瘸了一条腿,总是把握不好平衡,摔了两回以后,李氏便说什么也不让他乱动了。
沈二山给儿做了副拐杖,让他拄着先练习走,大夫说了,若是他这腿恢复的好,说不能还能使上一点劲,右腿走虽然跛着,可能不用拐杖也算好了。
方琳几乎是每隔几天就上门看他一回,除了送药,还给沈平安送来不少刺绣用的花样,叫他照着描,到时候挑几个拿手的画到灯笼上,定然好看。为着方便,方琳还特意托赵大武做了个小炕桌,好让沈平安坐在炕上也能描摹。
李氏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可=嘴上却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既然已经协商好了如何赔偿,是定不会再上心的,可方琳除了忙活家里的事,一直都惦记着儿的伤,这样的情分让她虽然恨方敏恨得牙痒痒,可到底没有迁怒于她。
这一段时日,原先的孙记皮草铺,现在的沈家食肆终于开张了,除了肉干、腊肠、酸笋这些原先备好的,就连山里的野鸡蛋也卖出了不少。
起初方琳还有点儿担心生意,毕竟开馆不比摆摊,赚的少就等同于赔本,可四月底的时候,沈大山叫沈光宗把分来的红利送到她家里,五两银,虽然不多,可她们这铺是个人合伙,也就是说,这头一个月就赚了最起码赚了十五两,还不算她提供的那些食材,铺里可都是要另付钱的。
只是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烦恼,沈大山忙着走不开,便托沈光宗带了话来,问她能不能多雇些人做腊肠?因为这东西添了调料,做出来的份量比肉重些,定价并不高,穷苦人家吃不起肉的,便喜欢买些腊肠回去给孩解馋,这一来二去的,店里存货差不多都消耗了个干净。
方琳将这话放在了心里,琢磨了两天,便打起了其他山民的主意。
要知道山里的人大多没有地,顶多也就是在家附近犁上一小块,种点儿蔬菜,好在吃肉吃厌烦的时候换换口味,平日里男人们出去打猎,女人和小孩在家里无所事事,天气冷了在屋外头生一堆火聚在一块烤火,天气热了去有水的地方洗个澡,要不然就只能坐在家里发呆,因为山民习惯划分地盘,所以基本上都是占山而居,想要串门最近的都得走一个时辰。
现如今出了月,男人们都涌进了山里头猎取食物,段南山也不例外,方琳除了李婶一家,对山里其他人家是一点儿也不熟悉,只得等自家相公回来再说。
段南山拖着一只麂正往家走,这东西十分机警,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飞快地跑掉了,难猎得很,他有好些回都扑了个空,这次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他没敢近前惊动它,小心翼翼地绕到前头在好几棵树之间都绑了绳,这才回到原地,瞅准时机一箭射了过去,果不然,麂听到声响立刻就狂奔起来,方向正是段南山设陷阱的地方,但见它刚被绳绊倒,段南山立刻在后头补了一箭,这次射了个正着。
麂虽然血流如注,但一时半刻还死不了,只可惜它疲于奔命,又受了伤,没跑多远便一命呜呼。
这是只黑麂,棕黑色的皮毛光滑且柔软,段南山一边走一边想,去年家里没剩下什么大的皮毛,这只麂不小,到时候熟了皮正好能给媳妇做件衣裳。
因着提前猎到了野物,段南山比往日更早回到了家,方琳正在外头剁肉,这几日猎来的吃食都被她做成了腊肠,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相较于食肆那些客人的需求,简直是杯水车薪。
方琳从早到晚不带歇息的,剁肉剁累了,便换成煮调料、灌腊肠这样轻省些的活,因为劳累的缘故,段南山出去打猎她就随便吃点饼什么的,回来了就让段南山煮点肉汤或者炒个青菜,晚上也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好几日没吃到媳妇亲手做的饭,连晚上想亲一亲摸一摸的福利都没有了,段南山郁闷地很,说什么几天也得饱餐一顿。
他麻溜地剥了麂皮,将肉洗干净挂起来,这才对正忙活的方琳道,“我来吧,今天捉了只麂,这东西肉质鲜嫩,好吃的很,咱今儿吃这个行不行?”
骤然停下手里的活,方琳只觉得胳膊又酸又痛,她原本打算今天捞几根酸笋就着饼对付一顿就行了,但看着段南山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就焖着吃,这东西我也没做过,就照着焖兔肉法做吧。”
“听你的。”段南山没想那么多,反正在他看来媳妇做什么都是好吃的,咧着嘴笑了笑,却发现方琳正在揉胳膊,心底想吃顿好饭的热情立时消减了一大半,“算了算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明儿再吃也是一样的,随便弄点什么吧,我明天不出去了,等把这些肉都拾掇完再说。”
方琳笑了笑,“不忙,我已经想到法了,以后就不会那么累了。我先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再说。”
段南山疑惑了一会儿,也猜到方琳想出的法,便又转身投入到剁肉工作中去了。
虽然相公说对付着吃一顿,但方琳不忍心,不仅焖了麂肉,切了盘酸笋片,还烧了道肉沫粉条,反正家里不缺剁好的肉碎。
热气腾腾的肉末粥上了桌,段南山心满意足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他笑着拍媳妇马屁,“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哪个词怎么说来着,人间美味。”
“吃你的吧,不过是随意做了些吃食,用得着这么夸吗?再夸碗里也开不出朵花。”方琳噎了他一句,但脸上的笑意更浓,见他碗空了,忙给他添了碗粥,这才把自己打算召集山里的老弱妇孺们一起做腊肠的想法说了说。
段南山觉得这是件好事,立刻表示赞成,“这样也好,要不我跟李叔说说,叫你去她们家一起干活做这个,以后我出门也用担心你一个人在家了。”
方琳摇摇头,“李婶家里头人多,我去了她肯定要叫小玉她们帮我的,这以后都是要卖钱的,咱们也不能占人家便宜。但这做腊肠的法也不是咱想出来的,要教给旁人,得先跟石头说一声才行。而且我答应过舅舅,这腊肠只能卖给自家铺,咱们要不就挑几个信得过的人,要不就跟要法的人立个契约,好约束她们不把方泄露出去。另外,如果这法交给旁人,咱们家就赚不了这独一份的钱,我也想了两个办法,一个是要的人得交银,但如果是按每户来收取,每户的人头不同,若按照每人来收取,只怕有些人不愿意交,只让一个人了回去,在家里做腊肠不被人看见是不可能的。还有个法是咱们就照过年卖肉那样,叫他们把腊肠做好了送到咱家,腊肠现在一斤是十五,咱们卖给铺是十二,若是从他们那儿收,我想十钱应该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比寻常肉价低了这么多,他们愿不愿意?年上那些肉可是十五从他们那儿买的。”
“哪怕你把价钱压得再低,他们都会同意的,你忘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再过一阵儿,肉食隔夜都会坏的,与其眼睁睁看着...
猎来的食物腐坏,还不如换些银钱呢。”段南山在大山里生活了这么久,对这些常识是再了解不过的,因为天热,那些肉根本不能晒成肉干,最后的归宿大多是腐坏以后被埋在地下,免得引来吃腐肉的野兽。
“每日打猎也辛苦,咱们赚个两钱的差价就行了,别人做的多,咱们赚得也多。”山民大多过得清苦,好不容易攒些钱,受一回伤就有可能花光,他们除了卖皮和购买一些生活必需,鲜少与人打交道,方琳知道日艰难,更不可能去盘剥这些人,她想得很简单,简言之,互惠互利罢了。
段南山回想起自己以前经常用一大块肉换几根萝卜,他悄悄摸了摸鼻,这种丢人的事还是不要跟媳妇说的好。
吃过饭,方琳同段南山将剁完用调料腌好的肉沫灌倒早就备好的肠衣里,最近带回来的猎物,段南山特意将这些肠衣都留了下来洗干净备用,尽管如此,沈光宗每次来的时候,还是在屠户那里买一些带来。
方琳发现,很多肉切碎了混在一起,做出来的腊肠味道更好,按调料比例的不同,做出来的味道有甜有辣,方便不同的口味的人去选择,她找了张纸将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写”了出来,因为现在认得字还不全,她“写”的东西只有自己能看懂。
段南山在旁边看了会儿,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便不安分在一旁闹起方琳来。
夏日衣衫薄,方琳明显的感觉到一双布满茧的手掌在自己的腰际游走,她强忍着不去理会,没想到段南山越来越过分,手竟然从上衣的下摆伸了进去,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哪还忍得住,狠狠地踩了段南山一脚,可对方不仅没放手,干脆直接把她扑倒在炕上。
夜色沉沉,烛火盈盈,屋内一片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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