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有喜了啊！”
赵闯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黑散落了下来，脸色苍白，腹部一阵一阵地难受。当听到大夫苍老的声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先前还脆弱无比的赵闯突然跳了起来，面色狰狞地瞪着那老大夫道：“谁是娘娘？你这老东西眼睛瞎了吗？老子是男的！”
这大夫并非一般的大夫，而是宫中来的御医，这老太医在宫中呆了几十年，当年是看着清平帝出生的，也深得清平帝信任。此时被赵闯一吼，那皱成一团的老脸突然僵住了，白胡子一抖一抖的，小眼睛偷偷去瞄床边站着的清平帝。
清平帝将他召来幽州城的时候，名号不就是‘伺候皇后娘娘’？可是清平帝却不看他一眼，目光一直盯着床上的人，三分柔情，七分蜜意。
可以见到传说中的皇后娘娘，这本来是一份好差事，羡煞了太医院的许多太医。但是此时，老太医突然有种被坑了的感觉，他的胡子抖得更加厉害了，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可不想被‘皇后娘娘’给瞪死了啊！
“有喜？”赵闯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大夫的后面半句话，目光终于从老太医身上，转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脸上满是震惊。
老太医瞬间活了过来，堆着笑道：“千真万确，老臣断了几十年的脉，绝对不会断错的！”
“住嘴！谁让你说话了，你这老头子快出去！”赵闯瞪着他，皇帝也一副‘你快滚’的模样，老太医顿时蔫了。赵闯又指着李辞，本来苍白的脸气得红了，怒气冲冲道，“你也给我滚出去！”
“清离……”与赵闯的粗声粗气比，李辞的声音可谓十分低柔。
“滚！”赵闯脖子都快红了。
赵闯太激动了，李辞并不敢刺激他。
于是老太医便随着清平帝一起滚了出去，两人站在门口处，看着紧闭的房门，并没有离去。老太医可谓气血翻腾，脑海中来来回回地回荡着‘原来皇后长这样啊’‘娘娘的性子真烈啊’‘在皇后面前，皇上也没那么可怕了’‘原来皇上也有温柔的时候啊’……
“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配药？”皇帝冷着脸道。
老太医这下不止胡子，脸都抖了一下，默默地转身离去了。
房间里，赵闯则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自己的肚子，仿佛里面长着一个怪物一般。瞪了半晌，赵闯的表情转为无奈，最终抵不过睡意，便在床上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那窗户突然慢慢地推开了，一个脑袋伸了进来，看了片刻，便从窗户处跳了进来。李辞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边，便见赵闯双目紧闭着，嘴巴微微张开，轻微地呼噜声传了起来。他的双手一直贴在肚子上。李辞在他身边坐下，一双眼睛，看了看赵闯的脸，又看了看他的肚子，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了赵闯的手上。
“扑通，扑通……”他仿佛在那重叠的心跳声中听到一个微小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他的血脉，便藏在其中。那是一种血脉相连暖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目光落在赵闯的脸上，有些痴痴地看着。
那日从观景楼回来后，李辞的一道圣旨便下到了宫中，太医连夜赶来，终于确定了李辞心中所想。这几日，赵闯嗜睡，吃得多，虽然他一直吃得多，但是以往却是活蹦乱跳的，这几日却偏爱上了睡觉，有时甚至连走路都能睡着。这一切便是征兆。
当赵闯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到李辞坐在他的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肚子，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傻气的笑。
若是一个人平日里只会阴笑、冷笑、坏笑、奸笑、似笑非笑，而现在却是一副傻笑的模样，会有什么感觉呢？
赵闯觉得惊悚，所以他下意识地一脚便踹了出去，直接踹到了李辞的那张脸上。李辞没有躲闪，反而顺势抱住了赵闯的脚。
“清离，你踹我不要紧，莫要伤了自己的脚，也莫要伤了我们的孩子。”李辞微微笑道。‘我们的孩子’，这几个字在唇间绕了一圈，全是甜蜜的感觉。
此时的李辞，便如同一只大型犬，晃动着尾巴，站在了床边，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放在赵闯的面前。
然而万般风情，赵闯却不懂，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随口道：“老子才不要生娃呢。”
李辞的尾巴突然不摇了，如遭雷击一般站在那里，面色痛苦地看着赵闯。看着李辞那副快哭了的表情，赵闯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因为他这句话，李辞瞬间化成了黏人的牛皮糖，日日都黏在他的身边，每日睡觉前还要给他讲一则母子情深的典故，偶尔还让赵睿跑到赵闯的身边，一脸濡沫地看着他。赵闯觉悟了，赌誓道‘就算自己没了，孩子都会在’，李辞却更加变本加厉地跟在他身边，恨不得将他栓在腰带上，经过赵闯再三保证自己不会自杀后，李辞终于放过了他。
赵闯这人嘴硬心软，肚子里的肉毕竟也是自己的肉，怎么舍得不要呢？或许真是因为李辞讲的典故了起了作用，还是因为睿宝的偶尔撒娇让他怀念那个圆滚滚的小家伙，赵闯对肚子里的小娃娃也有些期待了起来。赵闯开始想小宝宝的名字。以前赵睿在肚子里的时候，赵闯从来没像现在这般嗜睡，所以他想，这小家伙，肯定是个小懒鬼。
“什么？我们的孩子要叫赵睡？”李辞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这个名字在他看来简直是奇形怪状、不堪入目。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的脸上只是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却偷偷看了赵闯一眼。赵闯一脸得意，显然很满意这个名字。
“若是男孩，叫赵睡不错，但是若是女孩呢？”李辞道，“不如取一个男孩和女孩都可以用的名字。”
赵闯认同了李辞的说话，想了想道：“不如叫赵懒？”
“……”李辞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中。
赵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甚至连小名都想好了，就叫‘小懒鬼’。
“清离，你可曾想过，若是能够亲手写出孩子的名字，是不是很开心？”李辞转移话题道。
赵闯想了想，觉得他这想法不错。‘赵睿’二字，即使放在他面前，他也不认识。睿宝儿的名字，他居然写不出来，实在愧为人父。
赵闯开始习字。他第一天学的竟是‘李’字。李辞有些意外，却隐隐地有些期待。赵闯第二天学的是‘辞’字，李辞嘴角勾起，脸上的笑怎么也忍不住。赵闯习字，最开始学得不是‘赵睿’，也不是‘赵闯’，而是‘李辞’。
赵闯第三天学的‘若’字，李辞开始好奇，第四天他会学什么。赵闯第四天学的是‘彘’。
李辞：“……”他隐约猜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在很长一段时间，书房里的纸张上都歪歪斜斜地写满了这四个字，赵闯甚至将写得最好看的一张送给了李辞，让他裱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书房中。赵闯学会了拿笔，一笔一划，都不会歪歪斜斜了。于是他开始学‘赵’字，开始学‘睿’字，又学了‘闯’字。李辞又教他写了一个‘湛’字，湛者，清而无暇。
如此日复一日，赵闯嗜睡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后来，闯王府中便有一种传言，说闯王开始修炼一种极其厉害的武功，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了房中。闭关期间，赵闯一刻都未踏出房间半步，也只有亲近的人可以见到他。
这一闭关便是半年，半年之后，一声尖锐的哭声结束了这一场闭关。两个月之后，便有人见清平帝手中抱着一个小娃娃，那娃娃是个男娃，白白嫩嫩的一小团，像极了赵睿小的时候。李辞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娃娃，他抱得小心翼翼，全身却也十分僵硬，生怕伤到了这个小娃娃。小娃娃鼓着粉嫩的脸颊，在李辞的怀里，挪动着白白的屁股，扭来扭去，一双乌黑的眼睛新奇地四处看着。
李辞忍不住亲了亲小娃娃得脸颊，小娃娃突然咯咯地笑出了声，屁股颠地更加厉害了。
小娃娃还在肚子里的时候，赵闯几乎坚信不疑，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懒鬼。然而小娃娃出生半年后，赵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某一日，夏日午后，赵闯早晨逛了一圈，下午便开始午睡，梦里，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胸口，无论他怎么挣扎，那巨石自岿然不动。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便见一个小娃娃盘着腿坐在他的胸口上。小娃娃穿着红肚兜，两颗虎牙泛着白光，头顶几根杂毛，两只肥肥的手正一下一下地戳着赵闯的脸，戳得十分开心。
“赵湛，你要坐死你老子吗？”赵闯提着一口气问道。
小娃娃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收回了手，换了一种玩法。赵湛圆滚滚的身子从赵闯的右边，滚过他的身体，爬到左边，再从左边，爬到了右边。
小娃娃爬得乐此不疲，口水滴答地落在赵闯的衣襟上，他胸口靠近腹部的衣服上，很快便染了一层水渍。
赵闯看着那玩得两个脸蛋通红的小娃娃，无语地想着，这哪里是小懒鬼？分明是多动娃娃！这么小便闹腾地他不得安宁，再大些，岂不是要拆墙破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