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房间里空无一人，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更不知那人是何时离开。
三年了，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嘶——”她发出一声轻响，刚坐起身就扯动了身上的伤口，还有那冬季的凉意突然窜入衣物都让她有些难以适应。
这应该是这三年来，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吧。
一边想着一边一把抓起旁边木架上的猞猁裘披在身上，这才觉得暖和了些许。
门忽然被推开，门外站了一个她素未见过的少年，雪白的衣裳，干净的眼睛，正愣愣的看着她，手里端着一药碗，似乎对于见到她很是惊讶。
外面依稀有着雪花飘落，地上已经积起浅浅一层薄雪。直到一阵凉风吹进，她又咳嗽起来，他才赶忙进房，将碗放于桌上，再转过身走去关好房门，然后再度端起药碗，递至她面前。
她轻轻皱起眉头，近在眼前的药碗传来阵阵苦涩的味道，令她作呕。
见她丝毫没有要接去的意思，他便再度鼓起勇气看着她，语气坚定：“这是凤大哥吩咐我煎的药，你伤得很重，虽然吃了那什么神丹，但是还需好生调理。”
有些忐忑眼前的人会不会接受，也不知为何看着她的眼睛他总觉得她就如那高高在上的月亮，神秘而美丽，令他有些不敢直视，但是想起这是凤无痕交代他办的第一件事，他不想办砸了，于是又坚定的抬起头。
她见了那执拗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出乎他意料的，她竟然接了过去，原先只是凑在嘴边，后来干脆一口喝尽，只有那眉头越蹙越紧。
“你是谁？”她把碗还给他，咳，真是苦……
少年接过碗很是欣喜，起码他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听得她的疑问，挠挠头，“啊？我是孙尧，昨天开始在凤大哥手下做事的。”
“哦，小尧子啊。可我怎么不曾听闻，凤无痕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苦味还未散尽，在嘴里反而味道愈发浓郁，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记忆。
“我不可爱！还有，我也不叫小尧子！”孙尧想都没想就应声回答，一挥手差点就把碗给丢了出去，任何一个血性少年都不允许这样的名词出现在自己身上，孙尧也不例外，还有那什么小尧子是什么称谓啊！难听死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见他气冲冲的模样，她反而抿嘴一笑，嘴里的味道散了不少。
“我……我不是凤大哥的弟弟，我是崆峒派的弟子，盟主答应我让我留在凤大哥身边做事。”他义正言辞，受了可爱的刺激他对她说话也不再显得那么谨慎。
“那你怎么叫他大哥？”她不依不饶的问。
“因为他就像是大哥哥一样啊，在他面前我不敢这么叫，但是私下里谁管得着？”
他似乎对能偷偷叫他大哥而开心不已，这一点让她瞠目结舌，想想平日里他的所作所为，上次她不过拿了他一株七星草，他便记恨她至今，若不是碍于同门，恐怕她早就被他追杀了。这种人有什么好的？
“那个小气鬼也值得你这么推崇？”她叹了口气不知是为他还是为自己。
“不准你这样说凤大哥！他救了你，你竟然还如此说他，真真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顿时急的不行。
她见状忍不住笑起来，这样单纯的孩子也不多见了，想到这里就不禁涌出一股想要戏弄他一番的念头。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可没你想的那么正人君子。”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神秘兮兮的凑近他耳边，说道：“你可知他住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他一愣，忘记了她之前的出言不逊，心中的好奇顿时战胜了理智。
“红——袖——楼。”她一字一顿的说，说时还不忘瞥下门房生怕有人偷听，眼底渐起笑意。
“红袖楼？那是什么地方？”他涉世未深，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六岁前是生活在山谷里，也未曾有机会外出，那之后就是一直呆在崆峒山脉苦修。
“那是这世上最香艳的地方。”她眼里笑意更浓，继续伏在他耳畔说道。
听得这一句，他唰一下站起，脸一下红了起来，他虽不懂这红尘事事，但有些东西他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你胡说，凤大哥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他觉得自己又被耍了，恼羞成怒，怒目看着她，“你到底是谁？为何处处诋毁凤大哥，你可知他是谁？”
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少盟主救来的不相干的人，甚至不知道凤无痕是这中原里举足轻重的青龙堂主，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诋毁他。
“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呀。”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青龙堂的确是坐落于红袖楼，不，准确的说，红袖楼就是青龙堂。这是事实，也不算她捏造，无中生有，事实上，四大堂主的居所向来都只有几个人知道。
见她如此笃定，不似说谎，可是难道他真的是那种人吗？
不，孙尧不相信，就在他踌躇怎么出口反击时，门开了，只是一瞬，又关上。
“妖女，你又在乱说些什么？”凤无痕手里拿着一瓶罐子，脸色略黑。
他原本是担心她不肯吃药会延迟任务的时间，走到门口便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心想，这女人有力气说话想必伤肯定没问题了，不愧是千莲丹，如此功效，可惜了。
“我哪有乱说，你来的正好，告诉小尧子，你是不是住在红袖楼？”她无辜的望着他，声音却很是轻快。
他轻哼了一声，“那又如何？那本是青龙堂之所。”
“你看，小尧子，姐姐没有骗你吧。”她咧嘴一笑，忽地看向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孙尧。
“你也不住那吗？”凤无痕见她笑得灿烂，不由补了一句。
本还没消化前一道消息，随后这句话让他直接无法理解，就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
“你……你你们……住在一起？”
闻言，她依然咯咯地笑，笑颜如夏花般璀璨，一双媚眼在两人面前回转，不给另一个人解答的机会，大方承认，“是呀，我们就算住在一起又如何？天下有谁人敢来指手画脚？”
不得不说，崆峒虽为正直门派，但思想教育同样固守尘封，这样明目张胆的话题他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哪怕她说的是“就算”也直接被他忽略了去，然而惊讶的同时也同样震惊于她那豪放不羁的口气。
直到时隔多年他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不将这天下风云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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