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进问出这话，老易愣了一愣，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p>
苏进还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狐疑之色就变得更浓，喃喃道，“看着像哪里见过……”</p>
原身从小在蓝天福利院长大，考出去还不到两年，老易就已经不认识他了。不过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个人对孩子也是从来不上心的，经常会叫错他们的名字，现在能觉得他面熟已经算是很客气了。</p>
苏进自我介绍：“我叫苏进，前年从福利院考上大学，现在回来看看。”</p>
“哦，是你啊！”老易陡然间换了个脸色，迅速变得殷勤起来。</p>
小地方福利院条件有限，孩子们的成绩大部分都拿不出手。像苏进这样考上大学——还是京师大学这种顶级大学的学生实在太少见了，他就算不太记得他的长相，也是记得他这个人的。</p>
老易连忙走过来替苏进开门，拉开了铁栅栏门上的一扇小门。他笑呵呵地说：“原来是大学生回来了，还给院里带了东西啊。”说着伸手过来接苏进身后的背包。</p>
苏进摇摇头，让开他的手，道：“不用，我自己来就好。”</p>
老易从来都好吃多占，吃进肚子里的东西绝对不会吐出来的，苏进怎么敢让他帮忙拿东西。</p>
老易也不介意，问道：“前年考进去的，现在大二了吧？咦，现在寒假过不是应该开学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p>
“哦，我辍学了。”苏进很随意地说。</p>
“辍学？”老易听不懂这个词，疑惑地看他。</p>
“就是提前结束学业的意思。”苏进解释给他听。</p>
一瞬间，老易的脸色就变了。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苏进，完全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考上了大学还辍学。</p>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地看他一眼，哼了一声说：“没出息！”</p>
这时候苏进已经进了大门，他本来是打算陪着他一起去找李院长的，这时也懒得动身了，摆摆手说：“老李在食堂，你自己过去吧。”说着转身走回自己的小房间，不理他了。</p>
苏进看他一眼，也不生气，背着包继续往里走。</p>
他走得并不快，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把周围的景物与原身记忆里的地方相互对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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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天福利院的时间仿佛是凝固的。两年过去，它却跟原身记忆里的地方一模一样，毫无半点差别。</p>
它的占地面积不大，主体建筑是两栋小二楼，中间是一块操场，跟苏进在其他城市看过的幼儿园差不多。</p>
只是，幼儿园的房子不会有这么破旧，操场不会这么简陋，甚至还有三分之一的区域被老易侵占改成了菜地。</p>
那两幢小二楼很明显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一层楼只有一个厕所，一楼是女厕所，二楼是男厕所。</p>
苏进从原身的记忆里整理出来一些内容。</p>
这两幢小二楼一幢是宿舍，一幢是教学娱乐楼。两幢楼都年久失修，二楼经常漏水，所以李院长把年纪比较大的孩子安排在了楼上住。</p>
楼顶没有隔热层，福利院无论冬夏都非常难受。尤其是夏天，这里的每一间房都像烤炉一样，每个孩子都练就了一身无论什么样的高温都可以酣然入睡的本领。</p>
但最麻烦的也是这个季节，每到下大雨的时候，每个房间都会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孩子们会拿脸盆等各种大大小小的器皿接水，把床挪到少数不漏的地方，还用塑料布铺着。</p>
小时候无忧无虑，还觉得这种热闹很有趣，但长大一点，与学校里其他同学相处时，才会渐渐品出其中的苦涩。</p>
苏进站在两幢小楼之间，定定地站了一会儿。很多琐碎的回忆浮现出来，与更久远的另一些回忆相纠缠，就像被石头砸进溅起漩涡的倒影，复杂得完全分辨不出来。</p>
“苏进？”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苏进停了一下才回头。</p>
“果然是你，你回来了！”对面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看上去却极为温和慈祥。她看着苏进回头，瞬间绽放出笑容，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怎么瘦了！穿这么点，不冷吗？”</p>
老太太手有点冷，苏进有些发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肌肉变多了，其实是结实了，我也不觉得冷……”</p>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怎么会不冷！走走走，我房间烧着火盆，赶紧去暖和暖和！”老太太絮絮叨叨地着，拉着苏进就走。</p>
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住在宿舍楼一楼最左边的房间里，虽然不漏雨，但是格外/阴冷潮湿，生活环境绝对不会比其他孩子更好。</p>
现在还没有真正入春，天气还很寒冷，房间里燃着炭盆，因为老太太刚才出去压着火，进门并不觉得温暖，只觉得一股潮湿的一氧化碳气息。</p>
老太太拉着苏进坐下，又找来一件厚衣服让他披上，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p>
这样还没结束，老太太又要去找些东西来让苏进“甜甜嘴儿”，苏进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肘，让她坐了下来。</p>
“李奶奶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外人……”被她这样一忙活，苏进原本对蓝天福利院的陌生感全消失了，无奈地说。他把背包拿过来，拉开来对她说，“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没时间回来。我在外面挣了点钱，拿了一些回来……”</p>
他非常坦然地拉开背包的拉链，露出里面的东西。</p>
包里别的都没有，只有钱。一扎一扎粉红色的大钞一叠叠地装着，装得整整齐齐。这一样草草一看，至少也有几十万。</p>
这个老太太正是福利院的院长李爱英，她经手福利院，一辈子不是没见过几十万块钱，但什么时候见过几十万xiàn jīn塞在背包里摆在她面前？</p>
一瞬间，她的眼神就变了，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堆xiàn jīn，完全转不开眼睛。</p>
“李奶奶，您早就想修一下福利院这两幢房子了吧？还有院里的图书馆， 都是很久以前的书了，要新增加一部分。这些钱只是一期款，后期我还会继续拨……”</p>
他话还没说完，李奶奶突然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摇头道：“不行，我不能收。”</p>
她直接把这些钱推回到苏进面前，非常坚定地说，“你还这么年轻，这是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苏进，你应该多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p>
苏进说：“不，我还有钱……”</p>
李奶奶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还有钱？你怎么这么多钱？你做了什么？你还在京师大学上学吗？”</p>
她的表情非常担忧，苏进一时间反倒不太好说自己没有在上学了。他只能安抚道：“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这些钱主要是卖的专利金和大公司合作的股份，全部都来得很清白，没有问题。”</p>
“专利金啊……”李奶奶倒是有点见识，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松了口气，欣慰地看着他说，“太厉害了，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我就知道你长大了是有大出息的。”</p>
苏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跟她多说了几句话，但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收下背包里的钱。</p>
最后苏进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想了想，说：“这样吧，福利院总归要修，我来出个修葺的方案和预算吧？到时候您拿着这些直接去找施工队，比较不容易被占便宜。”</p>
李奶奶哪知道站在面前的是华夏最顶级的文物修复师，还有点犹豫。但最后，她还是用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说：“好咧，好孩子，就交给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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