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少杰和兰茉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静水河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只有门前的那条河,依然吟唱着生命的主题,缓缓地向东流去。兰茉最喜欢这条河了,记得小时候,她的父亲经常带她到河边玩,有时还教她学游泳。冬天,河水结冰了,她拿着父亲给她做的冰车,去滑冰,那些村里的男孩子们都羡慕她。夏天,她就和雪儿、兰陵一块去河边洗衣服,一直到天黑,等别人都回家了,她们就溜进水里,痛痛快快洗个天然澡。这里,留下她多少快乐的回忆?而如今,生活给她的,都是痛苦!
当一个人与快乐擦肩而过,那么注定与幸福无缘!兰茉经常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还没来得及享受快乐,痛苦就降临了,尽管自己也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生活!
或许,她就是那个被上帝失宠的孩子。
而这些源源不绝的心事,又有谁懂?曾经她多么希望子墨哥懂她,但是,他却像镜中花水中月,总是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他就像是一个魔咒,左右她的心情又不懂她,这是多么巨大的粉刺!自从他上大学后,她的心就死了!她再也不会奢望他们之间的可能性了。
上个月,他给他写信了,依旧是那种不近不远,让她的心疼了好久,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倒背如流,却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证明他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他只是告诉她,他会尽己所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旁。
她相信,因为她相信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哥。
人生或许就是这样阴差阳错,喜欢自己的人,一直被忽视着;自己喜欢的人,却又远隔天涯。这两年以来,她能感知万少杰的用情至深,却无法从心里真正接受他。他的那种胸无点墨、流里流气的做派,始终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然,对万少杰来说,兰茉简直就是上帝的赐予,是生活的馈赠,是他心中的天使。即使是她因为发怒而横起的眉,也是那么可爱!是的,他爱她,就像爱他自己。不,相比自己,他更爱她。
从小,他就生活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他老爸承包一个小工程,就足够那些靠天吃饭的农人辛苦一年了。据他老爸说,明年开始要去县城做活,这样的话,他们全家就要去城里生活了。他唯一不舍的就是兰茉,他的茉茉。每次想起她,他的心就会无缘无故的疼,她是一个多么想让人怜惜的姑娘啊!只是,她的要强,她的尊严让她不愿意依靠任何人。而他,多么希望她能依靠自己!
他想告诉她,茉茉,你歇歇吧,一切都有我呢!让我来为你奋斗,我也愿意为你分担所有的压力,为你做一切事。然,他却不能这样,如果是这样,骄傲的她会觉得他是在可怜自己同情自己而远离他。现在,他只能默默地将自己的温暖,自己的关怀推过去,让她一点一滴的去感受。
现在,天色已晚,他多么希望时间能在此刻永恒,好让他们相处的时间更长点,然茉茉已经到了家门口,要回去了。他有一些失落,但很快,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欢快的口吻对她说:“茉茉,你进去吧,姨已经在家等着了。”
“好,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跟着我累了一天。”她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而他听出了她话里包含的关怀,心里不免荡漾着快乐。
“好,我也回去了。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告诉我。”他说。
“已经麻烦你很多了,谢谢你。”她心里其实一直很感激。
“茉茉,再不要这样说了,做这些事我很开心。”他赶紧说。
“嗯,不说了,我进去了。”说着,兰茉转身走进家门。他目送她离开,然后,怀着一颗复杂的心,回家。
兰茉回到家的时候,叶菊香正在给小女儿吃药,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最近一直低烧不断,降温药一吃,就好了,过两天又开始了,叶菊香为此也很苦恼。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孙神仙”,他来后,看了看孩子说:“没事,这娃可能有点风寒,吃点药就好了。”叶菊香也就没当回事,农村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长大的呢?
也是,记得茉茉小时候有一次,和雪儿她们一块玩跳绳,赶上那天正是木河乡赶集的日子,一个邻村的年轻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兰茉他们玩兴正浓,迎面过来,自行车就把茉茉给撞倒了!叶菊香眼看着茉茉被撞倒,但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眼巴巴地看着孩子倒下去,又爬起来。等茉茉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后脑勺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就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叶菊香自己拿了绷带、纱布、药给孩子敷上,别人都劝说,去乡上的医院看看,不要给孩子留下后遗症,叶菊香说,没事,孩子呀,全凭老天爷照料,过两天就好了。后来,真的过几天后,就没事了。
看见兰茉回来了,叶菊香赶紧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蛋端了上来,对兰茉说:“茉儿,快点趁热吃了。”
兰茉嗔怪说:“让你不要给我弄,你偏不,留着给小叶吃,她那么小,我都大人了!”
叶菊香分辨说:“你咋不能吃了,每天那么辛苦,就是少卖点,也要给你吃。”兰茉见没办法再说了,就没再说什么,顺着叶菊香的意思,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她又走过去,摸了摸睡的正香的小叶的头,已经属于正常体温了,她心里稍微安心了点。
这孩子,是她最小的一个妹妹,可怜的孩子,刚降临到人世间,就失去了父亲。现在,兰茉是她的爸爸,她要为她做一切父亲所要做的事,她要替已经逝去的爸爸,好好爱她。
然后,她分别给其他两个妹妹掖了掖被角。已经立冬了,天气开始冷了,她要给她们一个温暖的所在。
“妈,我过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说着,兰茉就进屋了。
夜,静谧而漫长,黑色的幽灵一拨一拨的来袭,瞌睡还是没有光顾。在叶菊香的声声叹息里,叶菊香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