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和祥英是八月初一那天回到泗水镇的,原本想早些从北京出发,但因为孟之职务上的事情耽搁了,当孟之再回到泗水镇时,他已经不再是巡捕房的捕快,而是驻扎泗水镇军队的少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踏入了泗水镇这块土地,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泗水镇镇民全都围在路边看热闹,当大家都看到领队的将军是顾孟之时,无不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顾家大少爷出息了,没有人再提起他当初是个逃兵的事。
孟之将一众部下安排在了一处废弃的军械所,军队到达后的首要任务就是除草,将士们用了两天时间把整个军械所丛生的杂草拔除后,所内的面貌便焕然一新。
而祥英到达泗水镇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回娘家。
“没想到,我走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祥英看着灵堂上多出来的两个牌位,那是四太太和祥瑞的,她又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祥珍,忧伤地叹了口气。
已故的人就让他们安息吧,可活着的人,为什么无端受到祸害?
“你们说说看,为什么休了婉琴!”
马爷一声不吭,将祥云寄来的书信递给祥英,“你自己看吧。”
祥英不敢相信,这么绝情的信竟然是她的二哥,温柔善良的二哥写的,然而,根据书信的字迹,却又是她二哥无疑。
他究竟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连那么温婉可人的婉琴都要抛弃?
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但是马爷和二太太关心更多的,是那即将与他们见面的孙子。
一切,都只能等到祥云回来的那一刻才会水落石出,祥英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沮丧地回了顾家,就在她出门要上马车的时候,祥珍也跟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坐进了马车里。
祥英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祥珍面无表情,“带我去看我二嫂。”
祥英对祥珍刮目相看,“你还知道关心你二嫂?”
祥珍露出一脸的厌恶,“我跟他们不一样。”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顾家门前,祥英和祥珍两姐妹一前一后地跳下了马车。
“二嫂!”
祥珍一下车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婉琴的房间,此刻的婉琴正依靠着床头,手里捧着一册李清照的词。
“你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
抬头见来人是祥珍,婉琴冲她微微一笑,气息尚有些虚弱,“你来啦,坐,我去给你倒茶。”
见婉琴要起床,祥珍急忙拦住了她,“别!你好好躺着,我自己来就是。”
祥珍自个儿从案几上抓了一个青花瓷的茶杯,提起一旁的青花瓷小茶壶,倒了半杯茶水递给了婉琴,“你先喝,我一会儿再倒。”
婉琴笑着接过她递来的杯子,满是感激,“谢谢你祥珍,你总是那么关心我。”
“别说这种话,关心你是应该的,以前,你不也总是照顾我。”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婉琴。”
祥英站着门外,轻轻地唤了一声,此刻,她的内心是忐忑的,毕竟,马家的人伤害了婉琴,而她自己身上,却流淌着马家的血液。
婉琴却不在乎这些,她无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们回来啦!什么时候到的?”
祥英缓缓走进屋里,坐在了婉琴的床沿边,“早晨到的,你哥他去军械所安顿士兵,我回了一趟娘家……对不起婉琴,真的对不起……”
婉琴摇了摇头,“祥英,别再说这样的话,对不起我的人又不是你,更何况,也没有谁对不起谁的,我也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命,只怪我跟祥云没有缘分。”
祥英一把抱住了婉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脸颊上滚落,“谢谢你婉琴,如果没有你的宽容,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两个人互相抹着眼泪,祥珍再也看不下去了,“好啦,你们两个,要哭哭啼啼到什么时候,二嫂在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祥英立马收住了自己的泪水,真诚地看着婉琴,“嗯,祥珍说的对,你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你会找到比我二哥更好的人。”
婉琴点了点头,“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孟之和祥英回来后,顾家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再加上餐桌上又多了一个祥珍,一伙儿年轻人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还有啊,你们知道在路上祥英她有多闹腾吗,她竟然在街上买了两块大石头,说是石头里藏了玉,等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地把石头弄到北京,你猜怎么着,那两块石头竟然被下人当成废物扔进鱼塘里去了,我们又费很大的力气把石头找回来,等找了石匠切开一看,哪里是什么玉,根本就是两块大铁石。”
孟之说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大家都觉得祥英她傻,被人骗了还不知道,祥英脸上可挂不住,她使劲捏了捏孟之的脸颊,“都让你别再提这件事情了,丢脸死了!”
祥英的害臊样儿又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不过此刻的祥珍看着那么恩爱的姐姐和姐夫,非常羡慕。
要说祥珍年龄虽然小,可男女之间的情事她却知道不少,也见过不少长得俊美的男子,可跟那些长得俊美的男子相比,轮廓坚硬的姐夫更加具有男子汉气概,身着戎装让他越发的英姿焕发,他的眉宇间藏有一股霸气,他的眼神总是那么犀利,犀利到她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吃过晚饭,天已经快黑了,孟之还要去军械所安排部署一些事情,就顺便送祥珍回家。
坐在马车里,祥珍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气都不敢用力喘,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车轮碾压青石板路面的声音。
祥珍盯着马车前负责赶车的士兵,他的背挺得笔直,腰间系着皮带,右面插着一杆手枪。
祥珍对手枪很好奇,她只听人说过,却从来也没见过,所以多看了几眼,而她身旁细心的孟之发现了她的目光所在。
“很好奇吧。”
孟之忽然出声,偌大的空间里,他低沉的声音一直在祥珍的耳朵里回响着。
“嗯。”
祥珍有些羞涩地点了点头。
孟之从他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递给了她,“你可以研究一下。”
祥珍接过手枪,发现它很沉,枪杆通身坚硬而光滑,线条也很优美。
“知道怎么用吗?”
祥珍摇了摇头。
孟之耐心地将他的手附在了她的手之上,教她怎么把栓拉上,又教她按下扳机,只听到“咔塔”一声,枪身剧烈的震动了一下,就再没有了动静。
孟之忽然凑到前面的士兵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邱士官,你已经壮烈牺牲了。”
那位姓邱的士官一脸的茫然,“啊?”
“刚才我小姨子给了你一枪,瞄的很精准。”
等邱士官明白了孟之的意思,两个人便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祥珍做了一件让他们很开心的事情。
孟之又退回到祥珍身边坐下,拿着枪跟她解释,“刚才我没有装弹匣,如果装了弹匣,你面前的邱士官已经中弹身亡了。”
祥珍露出了一脸的惊恐神情,孟之赶忙安慰她,“没事没事,有时候,女人会用枪,就可以保护自己,你姐姐可会用枪了,她打靶,比很多士兵都准,她要是男儿身,一定会成为大将军。”
祥珍没想到祥英竟然那么厉害,但是她更喜欢看姐夫讲起姐姐时的神情,那温柔的笑容,仿佛甜得都快化了,她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笑得那么好看。
马车倏然停下,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马府宅邸,孟之跟着邱士官一起跳下了车,祥珍钻出马车的时候,孟之忽然握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地抱了下来,那一刻,祥珍只感觉双颊绯红不已。
孟之等祥珍进屋关上门了,他才重新坐回马车上,在马车起步之前,他抬头看了看马府的牌匾,在马府门口,吐出一口浓浓的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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