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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已是五月的天气，又是一年夏天来到。佟锦经过了个月的“清修”，如今也总算得了永兴帝的特赦，得以重见天日。
陶菊姑的伏法惹得永兴帝为震怒，私自从流放之地跑回来，这是欺君之罪，还胆敢谋害公主，更重要的，居然还害得皇帝为了结案而草草抓人了事，虽然说季二之罪也没有平反，但毕竟大家心里清楚，永兴帝一时间也有点难为情，派人安抚佟锦之时也派了人来对平安王府大大封赏了一番，算是给了点补偿。
当日过来宣旨的是黄存喜的徒弟小德，黄存喜则因为善揣圣意抓错了人而被永兴帝找由头发落到冷宫去，说白了就是看到了皇帝出丑，就算是熟人，下手更要狠一点。
佟锦因为这事对黄存喜心存歉意，颁完圣旨后特别叫了小德过去喝茶，再表示了对黄存喜的歉疚之情，又道：“陶菊姑一事闹得不小，若不上报给皇上，将来恐有别的麻烦，却不想倒连累了你的师傅。”
小德摸着袖里那厚厚的一叠票，嘻嘻笑道：“师傅说了，物盛必衰，凡事有点挫折倒是好事，如今万岁爷不过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又会叫师傅回去了。”
佟锦点点头，倒也不是真的担心。黄存喜经营了这么多年，如今的身家摆出来，估计会挤进京城巨富的前一名之列，就算真的被罢了职，凭他和永兴帝之间的情分，求个恩德出宫也不是难事，到时他反倒更加悠闲自由，只是他自己不愿罢了。
果然，过了不到一个月，永兴帝就把黄存喜召了回去，又在黄存喜的“无意”提醒下想起佟锦仍在清修之中，气了这么久，火气早就散了，过了没几天便一道圣旨发下，放了佟锦出来。
佟锦乍见天日，不必再每天和兰青隔门望月，心情自然佳，倒是王妃的心情不好，自永兴帝封赏过平安王府，又封了兰绯的长为嗣后，平安王妃的脸色便一日差过一日，尤其是季侧妃得了平安王爷的几分愧意，再洋洋得意起来，更引得她咬牙切齿，终日不得安稳。
“陶菊姑昨日在天牢中触壁身亡了。”
这消息兰青本不愿告诉佟锦，可架不住佟锦每天询问，干脆便与她说了。
佟锦抿着唇，定定地看了兰青好一会，“她可说是受了何人协助？”
这次的事，他们一致认定，若非有人协助，陶菊姑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由关外逃回京城，更别提悄无声息地隐匿进佟府，如今陶菊姑伏法，可她身后的人，却依然杳无音讯。
兰青摇摇头，“或许我们也想错了，可能根本没人帮她，她本就对佟家十分熟悉，能混得进去，并不奇怪。”他边说着，边小心地隐下眼底的几许担心。
陶菊姑临死前曾说，的确有人协助她，但她不会说出那人是谁，她要佟锦日夜担心，终生不得安宁！
佟锦轻轻一笑，“嗯，也有可能。”
“她是疯。”兰青继续道：“边关那边的消息不是早报回来了么？潘珍珠虽是被人强行抢去做妾，可陶菊姑闹到对方府上也不是为了要替女儿出头，反是为了要聘礼，如此几次，对方这才动了手，一切的事，都是她个性使然，与你何关？”
佟锦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潘珍珠毕竟是被人强行抢去，想她当日多么的意气风发，却没料到竟是如此结果。”
“那你后悔过吗？”兰青看着她，问道。
佟锦想了良久，最终也没有回答。
后悔吗？不，她一点也不后悔。人不管在何等的情况下都得努力地活下去，世事无常，不会有永远的顺境，只要还活着，就总得面对现实，怎么活、怎么努力活得更好，都是你自己的事，与他人何关？况且你做初一人做十五，报报相还，有什么错的？若是活得不好就要怪怨仇家，那么她这辈也不用做别的了，只怨天由人和被人怨恨就好。
可这番话说出来总是显得过于凉薄，佟锦不愿给兰青留下这样的印象。
“念在陶菊姑毕竟与你和揽月公主亲戚一场，皇上特许她的骨灰可以发往关外，由你舅舅一家接收，以示天家恩典。”
佟锦拧了拧眉头，“这又是谁的主意？”简直烂透了，岂不是要潘家人再回来报仇？
兰青摇摇头，“许是后宫有人进言，皇上顾望大局，想不到一些细枝末节。”
“他根本是为了自己面好看吧。”佟锦有些不满，嘀咕了一句。
兰青竟没有阻拦，还跟着点了点头。
佟锦倒紧张了，放眼一瞄，好在只有曼音和静云这样的近身，不怕为外人听到。
她紧张的样惹得兰青轻笑，过后捏捏她的手，“别紧张了，没事，我会看好你的。你这几个月来的样，让我有些担心了。”
一点柔情便自佟锦的眉间荡漾开来，这段时间里佟老夫人与揽月公主常来探她，就连佟介远都来了一回，可在他们身上，她或许能感觉到那些由衷或不由衷的关怀，却始终难以找到像现在这样，安心的感觉。
“公……驸马！”兰石一小跑着过来，顾不得行礼，急道：“云先生来了，正在正厅中，王爷入宫不在府里，正由王妃与二公陪着。”
兰石心里对兰绯有疙瘩，所以除非必要，一律称之为“二公”，兰青纠正多次也没改过来。
兰青闻言叹了一声，看向佟锦，“我的假期恐怕也要结束了。”
兰青上次回来是临阵脱逃，云先生忍到现在才找过来，已经算是仁至意尽了。
佟锦跟着起身，“你又要离京了吗？”
“不一定。”兰青握住她的手，“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见见云先生？”
佟锦连忙摆手，“母妃在那，我还是不去了。”
兰青难得地脸上泛红，不再勉强，与兰石匆匆离去。
说起佟锦与王妃之间，还得说到两个月前，那时兰青和佟锦怀着无比诚挚的心情让王妃说出心里的郁结，没想到却是因为那种理由。
佟锦至今仍记得王妃说出理由后激动万分地喝道：“纵然我们平安王府势单力孤，可也是祖亲封的皇族，岂堪如此侮辱？就算你是和圣公主那也不是你婚前不贞的理由！若此事是真，我不怕闹到皇上面前，势必为我儿讨个公道！”
当时佟锦已有点被王妃的气势吓傻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兰青。兰青也是相当无语，叉着腰、歪着头和王妃对瞪了半天，平静地起身出门，片刻后回来，手里攥着一样东西，捏了又捏，终是掷于王妃面前，“看吧看吧，看清楚一点！”那时佟锦的头羞得都快低到地上了。
自此后，王妃看见佟锦多多少少都有点尴尬，佟锦也是。
不过佟锦还是担心兰青又被云先生悄无声息地拎走，便派了静云去盯梢，不想过了一个多时辰，静云没回来报信，反倒是曼音进来说：“枷大师来访。”
佟锦连忙起身相迎，等她到了清知园的正厅时，枷坐在椅间，手里的茶水已下了半碗。
自上次见面，佟锦已有四五个月没见过枷，就连她大婚枷也没来相贺，贺礼更是欠奉，还让佟锦念了他好一阵。
“大师最近哪里发财啊？”佟锦没好声气地进了屋，“哟，好像长胖了。”
枷不理她的揶揄，仍是一副高僧架势，“我佛慈悲，贫僧心无杂念，自然心宽体胖，反观公主神情萎顿，想来繁事绕心，不得解脱。”
佟锦“啧”了一声，坐到主位上打量他半天，“兰青这次又给你多少银？”
她对外向来掩饰得很好，也只有在兰青面前会消沉一些，这和尚又不是真的开了天眼，他怎么会知道？
果然，枷单手竖于胸前，面露微笑，“不会比上次少。”
“这败家爷们儿！”佟锦咬咬牙，“我好得很，不用你开解！”说完又探出头来，“他给你多少，记得分我一半。”
枷仔细考虑了一阵，“驸马半月前就去预约，贫僧好不容易才排出空档……”
“你怎么还这么抠呢？”佟锦挥挥手，“算了算了，四六吧！”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想当年，她和枷第一日相识，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之中。
枷微垂的眼皮毛垂得更低，掩下一些不欲为人所知的情绪，唇角轻扬，同样的愉悦。
“公主恢复如初，贫僧便放心了。”
枷说话间站起身来，佟锦眼尖地看到他的袈裟扣竟是一颗硕大的宝石镶嵌而成，不由得瞠目结舌。
“你这和尚也过分了……这么炫富，万觉寺的老和尚要被你气死了！”
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苦竹大师身康体健，日前还曾与贫僧讲法论禅……倒是后娘娘近来身体不爽，常宣贫僧入宫于病榻前说佛，其间也二皇频频相探，后待亲善，却屡拒二皇于宫门之外，皇上得知此事后，斥挑拨后与二皇祖孙情谊，罚了日不得入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