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离洛来到烬城,那是罗生国的国都,在这里有着常年不败的罗生花。
那时,她在花间笑……
他看着她……
浓成了一首不会结束的歌……
他们在叫半生缘的客栈听到了那个叫善姬的歌女的吟唱,吟唱尽了半生繁华。
离洛手托着脑袋,眨巴着眼看那个有些美丽容貌的歌女,她希望她能有善姬那般美妙的歌声。那时,渊陌伸手轻抚她的额发,他总是面带忧伤的看着她。
一曲歌了,善姬从台上走下来,她霓裳的衣缦就像月色朦胧一样好看。她看到了离洛,离洛眼里有沉淀星河的璀璨,她身在红尘,一生从来没有见过离洛这样仿佛红尘之外的女子,来自遥远,就像罗生国的罗生花一样,是神圣的存在。
善姬突然醒悟过来,所以她潋定心神走到离洛的面前,俯首行礼,像是娇艳的花盏,她说
“我尊贵的罗生公主,请为您的子民们高歌,您的歌声有感化世人的灵力,请你驱散所有人心的贪婪自私吧”
客栈里的人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她的眼神也越加不可思议。离洛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名字,美到悲伤的罗生花呀,她的一生并不想成为传奇。
善姬在她歌唱之前起身,她只是坚决的让她歌唱,就如她说的“这世间太过肮脏,请您给人心带去清明”
她轻轻的唱起来,颤抖的,心虚得连歌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起来,离洛的歌声青涩平常,丝毫未让人感到惊叹,而渊陌却想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他心里最不愿意再想起的痛,时光飞逝,原来,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年,久到回想,都只剩下一丝苦笑。
在离洛的歌声里,有人开始不满的闹腾起来,轻轻的歌声也被打断。
“她不是我们的罗生公主,我们的罗生公主拥有世间最美的歌声!”离洛躲到渊陌身后,泪就流了下来。
什么时候,渊陌,我能拥有至美的歌声呢?我……只想唱给你听。
善姬站了起来,她看着离洛,依然坚决的说,“我尊贵的公主,请您不要害怕,请您自由的歌唱,世间浑浊终将消散,罗生花终将盛开”
客栈里的人开始嘲笑起来,嘈杂的声音让人变得浮躁,突然有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用惊喜的声音“啊”了一声,所有人安静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老人颤抖着手惊愕的指向渊陌“渊陌?那是渊陌,他是罗生国歌唱最动人的乐师,他存在本身就是一段传奇。渊陌,传说这世上没有谁能让他歌唱”
有人开始嘲笑起来,“他是渊陌?老头你糊涂了,既然他从不歌唱,那为什么又被称为最动人的歌者?除非他能在这里唱一首歌,否则,就同那小姑娘一样,都是骗子”
那老头只是在他们越发放肆的嘲笑声中摇头叹息的离开,他只是说,凄凉而无奈
“没有谁能不为渊陌的歌声感动……那是许多年前了……很久很久……”
老头的声音越来越听不清楚,离洛拉着渊陌的衣摆,她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听到渊陌歌唱。
传说没有错,渊陌的歌声有种刺入骨髓的悲凉,唇齿轻启,便是震撼灵魂的力量,寂寞孤寂得处处都让人感到心碎,离洛的泪水就那样不知不觉的落了下来,疼到了骨子里。渊陌的歌声,是这世上最感伤的灵乐。
可是也正是如此,渊陌的歌,是红色的,红是血,是原罪!
她看到半生缘客栈在此所有听见渊陌歌声的人,他们身上开放出一朵朵妖娆的血花,血肉开始撕裂而模糊起来,有头颅滚落到了离洛面前,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永不瞑目。那些人在歌声里厮杀,一个一个开始倒在血泊中。离洛看到那个叫善姬的歌女倒在了歌台上,一根金色发簪穿破了她的颈喉,她美丽的脸上比纸还要苍白,恐惧凝固了一地。
她回过头看到渊陌,那时的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他的双眼混沌得没有光彩,苍白的脸如同最接近地狱的罗生花般死寂,然后一点一点度上悲哀绝望。
她看到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然后落成了一颗白色珍珠,落在她的掌心!渊陌,这便是,你的诅咒吗?
离洛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从不轻易歌唱。因为他的歌声有悲伤的力量,能让人引起内心深处最大的悲凉和绝望,然后,每一个听见他歌声的人,都会死!而唯有她,一个从来没有过去的自己,也从来没有悲伤的自己,在听到渊陌的歌时,才会相安无事。
是不是我便是你命中注定的人,神明见你可怜,故派我来倾听你的歌?
她难过的抱住他颤抖的身躯,轻轻说,
“陌,我们走吧!”
何处天涯,我们四方流浪,渊陌,我只希望你不要悲伤。
“陌,教我歌唱吧”
既然你不能唱,那就让我替你将你歌声的希望唱给世人听吧。
他温和的看着她,又觉得眼睛瑟瑟,他只是说了一字“好”
这死亡的诅咒呀,背负着红色的血,我知道,永远也不会消逝。而离洛呀,我亲爱的离洛,我多么希望,你能自由的歌唱,就如同你希望的一样,你将拥有世间最美的歌声。承我所乐!
渊陌带着离洛走过幻音族的圣地,那里的天穹总是有这深海透彻心扉的蓝色,就像幻音族人眼睛的蓝色,深不见底又清澈明亮。他们有这极地的白发,纯正的白色总是散发出蛊惑人心的幽香,就像他们的灵乐,是整个罗生国最神圣的存在。离洛想起了那个叫罹涯的男子,他和他们一样有着白色的长发。
离洛的发色是纯正的墨色,幻音族的长老告诉她说,那是罗生国皇室才拥有的纯正发色,黑色代表着容纳一切的高贵和不可侵犯的权利。所以离洛便是罗生国十年前遗失的罗生公主,拥有罗生国最高贵的血统。可是离洛她不愿做什么公主,她只愿一直陪在渊陌身边,随他一起去做个天涯浪子。
离洛的眼睛就像这里的天穹,明亮得让人自惭形愧。这里有一弯蓝色的月牙泉,泉边总是纷纷扬扬飘散这白色的柳絮,就像终年不化的雪一样。离洛在泉边和渊陌学习歌唱,歌声清扬而羞涩……
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子,她在这里给一个人跳舞,如今这个月牙泉边再也不见那袭妖娆的红衣。
唯有清风和漫天柳絮记得,那时眷恋。
“陌,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笑?”
笑?那是多久的事了,自从那人死后,他便再也没有笑过。“这世间有什么可以值得笑的”
离洛难过的看着他,“陌,我觉得你是世上最悲哀的人,你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悲哀吗?早已经无所谓了。他只是面色苍白的看着那弯月牙泉,柳絮落了他一身。
离洛喜欢无人的时候听渊陌歌唱,那时的柳絮总是纷纷扬扬,牵动着风的痕迹,就像一场冗长的葬礼,她沉寂在渊陌的歌声中,感受他所有的悲伤。
渊陌的歌声像在血痂裂出的缝隙里深埋下诡异神秘的罗生花种子,被殷红的鲜血浸润,抽丝发芽,孕育出黑暗的花朵,却又有一颗高贵的心。
那时渊陌说,“离洛,从此以后,我只为你一人歌唱!”就像许多年前,那人从光明走到他身边,对他说的一样。
然后,离洛在漫天飞絮下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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