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棵笔直挺拔的白杨树下,打勾的手指上挂着奶奶做的同饼,熙最喜欢吃奶奶做的同饼了,每次我问他想要奶奶给他做点儿什么,我给他带过来时,他都会说同饼,我都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为什么他会如此衷情于那又油又腻的食,说真的,我觉得奶奶做的火腿团可比那同饼好吃一倍呢!
其实同饼就是老婆饼,之所以老婆饼到我这儿成了同饼,那还得从我十二岁第一次带这饼给熙吃时说。那时奶奶刚刚会做这饼,我高兴的拿了几个圆饼屁顛儿屁顛儿的就去找熙了,当我献宝似的塞给他饼告诉他这是奶奶刚刚发明的点心时,那个白净的小男孩儿便偏着头,转着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问我,这是什么点心?我也偏着头,转动着脑筋,这是什么点心?是什么点心啊?它叫什么名字啊?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它叫老婆饼,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对他这么说,于是我纠结了好久,才支支吾吾的跟熙说,“好象是叫……同饼来吧!”
熙朝我走了过来,单肩挎着黑色背包、一身黑色西装校服的他露着洁白整齐的牙齿冲我灿烂的笑着,穿过了两旁栽着香花野草、粉嫩樱花的寂静小道,一米八五的个显得比那柏松还要挺拔,褐色的头发在微风中随着他的走势轻轻的扬起,他的身后是一片阳光明媚,落樱缤纷!
她们都说,熙就是一个王,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王,他生活在灿烂的阳光下,周围漫天飞舞的是透明的水晶泡泡,我并不否认她们的王论,因为熙确实俊美如王,还有那虽然不是与生俱来却全然如同天成的高贵气质亦将他包裹的更加如同一个王,但是我觉得他更像一个天使,一个一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因为每次他这样朝我走过来,我都会沉醉,然后眼前恍惚做梦般的想像着他头顶闪烁着金色的光环。
等熙站到我面前,温柔的看着我笑时,也是我的梦醒时分了,我将靠在白杨树上的身直了起来,咧开嘴冲他大大的一笑,道:“熙,你背后长翅膀了!”
我一边说一边眼光就顺过熙的背包肩带看向了他的肩膀,表情是如此真诚,眼神是那么好奇,于是熙顺着我的眼光也偏头去看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看到之后又扭回了头来,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望着我。
我笑笑,看着他道:“熙,你已经被我骗了好多次了,怎么你还是会被我骗到?他们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呢,你怎么就不长智呢!”
熙依然是用暖暖的眼神看着我,左手握着黑色的书包肩带,用空闲的右手跟我比划着手语,“那是因为我知道若雪永远都不会伤害我,即使是骗我,她也不会伤害我的!”
看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很高兴,他说的对,不管我怎样我都是不舍得伤害他的,心里这样想着,我嘴上却死不承认的道:“熙你自信了吧,在课堂上的那点儿精神在这儿可不一定是可用的!谁都不会说永远不伤害谁,说不定哪天我有意或者无意的就会伤害到你,到时候你可别哭鼻!”
他嘴角轻轻的上扬着,脸上的笑意变浓,那表情分明是在说,若雪你有些欲盖弥彰了!
话题结束,我伸手拿过了熙的黑色书包,拉开拉链,努力的把自己手中拎的“同饼”往他的书包里放,一边放一边说着:“奶奶这次在里面放了核桃仁儿和杏仁,比上次做的好吃,就是有点儿甜,我吃着牙差点儿就被腻倒了,不过我估计你喜欢吃这么甜的!……”我是知道的,他喜欢吃甜食!有点儿想了解一下,是不是天使都喜欢吃甜食呢!
我忙着拉背包拉链,熙摇了摇我的胳膊,我疑惑的抬头去看他时,他便露着无奈的笑容看着我用唇语道:“多了,都装不下了!我得吃好几个星期呢”
我正好将拉链给拉合,大功告成,然后看着他那乌黑闪亮如同宝石一样的双眸,慢悠悠的说:“不会啊,刚好放的下呢!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晚上做完作业当夜宵吃,一天晚上吃五六个,吃个四五天也就完了!”
“那样的话,要是四天不见,我肯定会胖的连你也认不出的!”
我咧嘴一笑:“如果真成了那样,你那些稀饭们该伤心死了吧!”稀饭是熙迷们的专称,队伍庞大,遍及我们崇远高中所有的班级,占到在校生的分之一,包含我们的同级以及师妹妹们,另外在毕了业的师姐姐中稀饭的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走着走着,突然从后方传来一个柔美温甜的声音:“长,这是你的钱包吗?”,随即便从后面冒出两个穿校服背书包的女生,其中一个挤到了我和熙中间,另一个站到了他的另一边。
我识趣的侧移一步,同时左手抬起轻轻揉了揉鬓角,眯眼看着那个女生手里的粉红色钱包,这年头的孩们什么话都敢说啊!
熙看着她摇了摇头,于是乎另一个女孩儿,也就是我和熙之间的那个女生拉着熙的胳膊便道:“长,你长的好象我表哥啊!我表哥也像你长的这么帅,长,我认你做我干哥哥好不好?”
我转手开始揉眉心,不仅什么话都敢说,而且什么话都敢编啊!
这一女孩儿话刚完,另一女孩儿便立即接道:“长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几年级的?是几班的?你家住哪儿啊?长,你有女朋友吗?……”
好孩,够勇敢,有胆量,够细致,就差没说ic,ip,iq卡,通通告诉我密码了!哎,这年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啊,前辈们都被你们拍在沙滩上了!我们高二年级的女同胞们可是尚无人如此直露的表达过她对熙的感情的啊!但是,我可爱的勇敢的高一年级的小师妹们,要一步步的走,你们是否跳跃大了?
熙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她们拉在他胳膊上的手,温和的笑着跟她们比手语,却只是回答了她们第一个问题,对其他问题避而不谈:“这不是我的钱包,你们去问问前面的那个女生吧,也许是她的!”
两个小妹表情吃惊的看着熙,显然是刚才没看出来熙不会说话,两个小妹愣了半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依然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熙。
最后结论,不懂手语!
我向前两步,露出自认为比熙还要温和的笑脸对她们说道:“你们长是说他现在没有女朋友,但是马上就会有的,他喜欢前面那个女生的表姐!”
两个小妹们听后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熙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在心里对他说道,熙别激动,前面那个女生是我的前同桌罗甜甜,曾经她说过,她只有一表姐,年前已嫁人!
熙小时候是其默默无闻的,但是从他十二岁之后,他的光芒便开始在校里显露,那时候,我听同班的女孩们偷偷议论说熙班里有好几个女生都喜欢他,其中一个还是他们班的第一名,最得老师宠爱的林佳欣,我们班的女生们也会跑到他们班级外面去偷看熙,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便笑的如同吃了蜜枣一样甜,然后几个女生凑到一块...
儿便开始咬耳朵,甚至有几个与我并不相熟的女生竟跑到我面前跟我说以后放想要和我一起回家,我自然知道她们是为了熙,因为熙放一直是和我一起回家的,但是我没办法拒绝她们,所以只好答应,于是放回家的上我们便多了好几个伙伴,只是过了一两个月之后,伙伴便少了好几个,因为实际上她们跟我们回家的不但不一样而且正好是相反的,所以那几个女生便在坚持了两个月之后无奈的放弃了这条道,最后还剩了两个女孩儿,丽雅和于娜,但是她们每次只能陪熙走分之一的程便到家了,剩下的分之二便只剩下了我和熙,我记得就是在那时候我不再抱怨家住的远,不再抱怨长走的累了,心里甚至开始有一丝的庆幸!上了高中之后,分班的分班,转校的转校,最后又变成了我和熙两个人一起回家。
我六岁的时候就认识熙了,那年他的妈妈刚刚带着他搬到我们那儿,就住在我们家的对面,熙的妈妈长的很漂亮,却是个很沉默的女人,她不喜欢说话,搬到这儿的前几个月里,我除了看见她跟奶奶说过几句话外,便没见她跟别人打过招呼,有好几次我背着书包拉开家门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她牵着熙的手从家里走了出来,然后她放开熙的手转身关上门,将门锁好之后又牵起熙的手带着他上校去,我上是不用人送的,我可以一个人去上,放一个人回家,那几次我便跟在她们的身后一直走到校,并不是我特意要跟着她们,只是因为熙也在我们校读书,我和她们正好顺而已,一上,熙的妈妈并不说话,只是到校门口的时候蹲下身来整理一下熙的衣服,看着那乖巧听话的孩嘱咐一句:“听老师的话,要乖乖的,放按时回家!”熙点点头,转身便向校里去了,那时候我以为熙是个内向、冷漠、像他的妈妈一样不喜欢说话的孩,并不知道熙是不会说话,不知道他可以听到别人说话自己却不会说话,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放之后,我正背着书包往家里走,突然“呼拉拉”几阵风似的从我身边跑过几个男孩儿,我没看清之前跑过去的几个,只认出跑在最后的一个似乎是邻班的王强,然后便听见走在前面的女生骂道:“没长眼睛啊,撞着人了!”那几个男孩儿毫不理会骂人的女生,只是一心向前追赶着,我看见其中一个男孩儿向前伸着手指,恶狠狠的吼道:“快给我拦住那个哑巴!”
远远的看见两个男孩儿揪在一起打了起来,立即他们周围便围了一圈的人,大部分是男生,全都看好戏的站在那儿,有几个男生甚至在一旁叫着好,女生们有的远远的看一眼便又扭头和同伴说说笑笑的走了,有的兴趣稍大点儿会站在旁边讨论会儿,我走到那儿,想要挤进人圈儿去看看,站在我前面的却全是比我高很多的男生,我只好在使劲的踮了踮脚依然看不见之后默默的走开,身后传来的是男生的哄笑声和叫好声,我听得李艳的哥哥和几个高年级的生在后面叫嚷着:“呸,王强,你连个身体瘦弱的哑巴都打不过啊!真是丢死你哥哥的人了!”
“大哥教你的那招无影脚呢,怎么还不用!”
“李涛你们几个打一个怎么都打的这么窝囊啊!”
“这小看着挺柔弱,出手倒是够狠啊!”
我一步步的远离打架的圈,面上是和那些事不关己的女生一样的表情,只是心里觉得那些男孩儿真是过分,就只会欺负弱小,有种你去欺负大年级生啊!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打的那个男孩儿就是熙,并不知道他们嘴里口口声声骂的哑巴就是熙,我想就算当时我知道了,那个时候的我也不会怎么样的,我是扯不开那几个欺负熙的年级小霸王的,如果真的因着正义使然的精神和照顾邻家小朋友的心理掺和进了战斗,估计那几个小霸王会抓着我一起打,那个年纪的男生可不会睥睨的看你一眼,然后用特轻蔑的口气说一句:“我从来不打女生!”,但是和熙认识之后,再有人欺负熙的时候,我是决对不会坐视不管的,即便是斗的头破血流,鱼死网破,我也会一战到底,虽然我一向是个像熙一样乖巧听话的生!
其实那天熙真的被他们打的很惨!
我已经走的很远了,走的都快要转过那条街道的拐角处了,然后听到时常带着小孙在校里散步的那个退休老干部的呼喝声:“你们这群小崽,欺负同,看我不逮几个交给你们老师处理!”
“快跑!”那小霸王们“呀”的一声便做鸟兽状四散逃开了。我没再多看,转过了弯儿便继续回家了。
那天晚上天下了雨,我在屋里啃着布娃娃的手指看着电视,奶奶还在厨房里收拾着,我突然想起来好象我的小板凳还放在大门口,于是我抱了梳着大辫、穿着红裙的布娃娃撑着我的小花伞就去外面找我的小板凳了,本来这布娃娃是不用拿的,因为院里没灯,天已经全黑,外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我害怕,所以抱了她来给我壮胆儿,我用胳膊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两只小手还紧紧的攥着小花伞,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在门外找起了我的小板凳,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却是没有找到,无意中往对面看了一眼,便在闪电下,看到了蜷缩在屋檐下大门角落里的熙。
门落里那个瘦小的身影那刻蜷坐在地上,双臂紧紧的抱住两腿,头深深的埋于两臂之间,他身后的家门紧紧的闭着,依然落着锁……
隔着瓢泼的雨幕、溅起的雨花、地上鼓起的水泡,以及流淌在我们两家门前的雨河,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的妈妈还没有回来!我想他一定很伤心,很难过,有一次奶奶回家晚了我等在家门口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自己被抛弃了一样,没人疼没人爱。
他一定在埋着头低声的哭泣吧!
我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头顶上正电闪雷鸣,踩着满地的雨流便朝他走了过去……
我站到他身边时他依然一动没动,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我没想打量他,却不经意的把他的身上的情况看了个遍,头发凌乱,露着的脖上有几处掐痕几处淤青,白色衬衣的袖是破的,手皮上遍布的是擦痕和刮痕,血迹斑斑,黑色的布鞋前面已经湿透,是房檐流下的水溅到地上的石板又反溅到他脚上的,显然他已经这样坐了很久!
“你……”我试探着叫了一声,他没动,“你妈妈还没有回来,你先去我们家吧!”我轻声的说道,一是有些不敢跟他说话,二是又有些矛盾的怕大声说话把他给吓着!
我在原地耐心的站了很久,等着他的回应,他却一直没动!我慢慢的蹲下了身,同时手举着小花伞伸到他面前为他遮去了脚前的雨帘,另一只手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去我……”
我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挥出的手臂打断,小花伞被打飞了出去,翻着身落在了泥水里,我抬头看见他正冲我竭斯底里的吼,那确实是竭斯底里的吼,是吼不出声音来的竭斯底里!那时才知道,原来他是不会说话的,那时虽不懂唇语,也是看明白了他吼的是“走开”或者“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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