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凄然,我不知我来这九幽究竟为何,难道是为了轮回,让我独自一人前去轮回吗?我不愿,更不愿喝了孟婆汤水忘却前尘往事,没有这一世的记忆却在下一世的轮回之时忆起自己的曾经那会是更加彻骨的痛。
走神之时引渡者已不知不觉的把我带到了奈何桥边,我木愣的看着他,微显诧异的问道:“你不是要去判官那里吗?怎么带我来这?”
引渡者耸了耸肩,看了眼牛头马面:“他们刚才说直接带你来奈何桥。
“为何?”我询向了牛头马面,却见他们只字不言,只是起身上了岸。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若是下次我再遇到那两个女子时,便告诉她们还有另一人与她们长的一样。”当我正欲迈上岸时,引渡者再次唤住了我。
“魅影”
我记得奈何桥前可以等,没人会逼着你急急地入轮回。奈何桥下便是忘川河水,投身于水便也会魂飞湮灭,心里渐生了想法。跟着牛头马面埋头走至了奈何桥,看到那早登彼岸的青石时,我心里微微一悸。纵然无法再看见化龙子,可我能通过三生石看到我的前生,还能再看见他的容颜。然而当我立于三生石前,无论我怎么触摸那块石头,都无法看到任何的东西,如同一般的青石只是冰冷。
牛头马面似乎只是负责带我来这里,当我走至了奈何桥上之后,他们两便不见了。我静静的站在奈何桥前许久,看着那潺流缓缓的忘川河水,起身一步步地向前靠拢,一点点的向前倾,就在我身体即将下落之时,手却倏然被人抓住,木然看去,竟是莫清言那清秀的脸。
“你就这么急着灰飞湮灭?”他扬了扬眉似笑非笑。
“放手!”我沉着脸冷声道。
“不放。”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有些怒了。
“当真?即使你掉下去后再也见不到化龙子也不想让我拉你上来?”他眨了眨眼,有些俏皮。
我随即一征,有些不明所以:“你……这话什么意思?”
“要不要上来随你,若是你还想跳下去我就松手,若是你想见他那你便上来,上来我再细细与你说来。”
我看他表情肃穆,却像煞有其事,便点了点头。待拉我上来之后却听他又调侃了句:“如今你真成了一缕幽魂不如再重新考虑考虑是否做这九幽的鬼妃?”
我脸上一沉,便又爬上了奈何桥,正欲跳下,他再次拽住了我,“开个玩笑。”
“这并不好笑。”我愠怒道。
“那日清蜃被母妃强行带了回来,便一直郁郁寡欢……”他静默的看了会,才问道:“你无一丝侧隐之心?”
我的眼神黯了黯:“他还是忘了我比较好。”
当时的情景又历历在目,悲伤再次涌上了心头。
“怕是不大可能。”莫清言摇了摇头:“凡人的轮回都是天界司命星君谱写好,记入生死簿,刻入命盘。而你却是个异数,既是幽魂却也不在生死簿内。可既做为幽魂九幽又不得不管,母妃得知此事之后,便派了牛头马面前去接你,让你直接入轮回。”
“为何会这样?”
“自然是不想你再与清蜃有所瓜葛。”他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你与化龙子双双殉情之事让天帝震怒,竟然禁止仙家私自下界,不过之前玄坤上仙偷偷前来寻轻生,让他用九幽的至宝结魂灯帮化龙子集结魂魄。”
如同一道曙光照进了我眸中,我拽住了他的衣袂,激动的问:“当真可以集结他的魂魄?”
他若有所思了下,又道:“他说当初化龙子以神识寄月让你诞生,而你的魂魄里便带有他的神识。又因你体内有天界的至宝万灵丹,正因此丹你才保留了魂魄。结魂灯靠的是寻找一丝神识而让消散的三魂七魄重新集结,既然你完全保留了你的三魂七魄,那么这三魂七魄中必然也能找到他的一丝神识。”他又笑了笑:“这样清蜃还能不知你的存在?”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去,他又说:“不过即便清蜃取来了结魂灯给你,可结魂灯却是以仙力驱动,而如今你只是一缕幽魂,这……让人堪忧啊。”
我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垂眼望着那忘川河水竟有些无措。
莫清言拍了拍我的肩,又叹息了声:“如今这九幽可以用结魂灯的只有鬼冥大帝及清蜃,我知他一直心仪于你,不如你好好考虑下做这九幽的鬼妃,他或许会帮上一帮。”
我讷讷回味着他的话,可心中却无法定夺。
莫清言没有再言语一句便走了,只留下了这一丝希望。遑遑站这夺何桥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看着那些幽魂来来往往,便又恍了神。再次回过神时,莫轻生来了。我知道他会来找我,可是我却无法面对他,甚是有些局促。
他与我说起玄坤偷偷前来之事,我点头应承着自己已经知道,而后我们便再无一丝言语,各自怀揣着心事。再然后,又是许久许久,他终于发了话。
他说:“魅魅,你是否真的想集结化龙子的魂魄?”
我不加思索的点头,那是我所盼望的,可我不知该如何与他开口。
他微微沉吟了下:“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我帮你。”
我愕然的抬眼,有些不确信的问:“当真?”
他的神情僵了僵,“我何时骗过你。”
我顿时笑了笑,不再言语。
不多时,他为我取来了结魂灯。当那纯白的琉璃灯被术法点亮之时,他的眼神黯了黯,欲言又止。我见他再无动作,便又好奇的问道:“这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集结出魂魄?”
他摇了摇头,淡淡的答:“或许是百年,或许几天,又或许……”他没再说下去,我似乎也明白他所想表达什么,也没再追问,那最后的或许应是不存在的,我心里笃定的想,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下去。
他又说:“魅魅,你随我一起去丰都等吧。”
想到鬼妃,我便对丰都有了芥蒂,摇了摇头含笑道:“我就在这奈何桥上等吧,对了,不知化龙子的魂魄集结过后,是否要去丰都通审?”
“不用。”他又问:“你真的不去丰都?”
我依然含笑的摇头。
他又轻声低喃了句:“魅魅如果你在等待中如有想通,愿意嫁我,我仍愿娶你。”
“轻生……”
“你不用急于回答,还有很长的时日可想。”他缓了缓又道:“至于母妃那里,我会亲自去劝说。”没容我再说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了那盏结魂灯。
之后的时日我便坐在奈何桥上,天天看着那些幽魂来来去去,跟着他们看着他们的三生。有时我想,待化龙子重新集结出灵魂之后便可以与我一起同赴轮回,是否当我们一世尽了之后,再回到这奈何桥前便能再看到我们这一世曾经的过往?
伴随着期待,我用着九幽特定的区分时日的算法,天天数着日子。每一日,莫轻生都会前来,总是会问我同样的话语,而我也总指着结魂灯问他今日是否有了起色?而他却一直都是摇头的回答。
我并没气馁,含笑的望着他说着我会等,可他的双眸却总会黯淡下去,轻颤的双唇也总是欲言又止。
莫清言也会时而前来,与我说说他去凡间的趣事,然而我却从他的话里听到了让我动容之事。
那日他去了凡间云山,他说那里有棵树花开的很美,据说是一位叫展望的男子一直在那里打理。他说起初他只是远远观望着这个人,可展望每月定时前去云山的举动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发现他去云山呆的更多的地方,却是一片开满红花的山包处。那时的花如同九幽的彼岸花般,花叶不相见,赤红一片。而展望却是呆在那花丛里的一个坟墓前喃喃自语。
待展望走后,他好奇的前去看了看那坟墓,却惊呆了,他说:“我真没想到,魅影这个名字除了你还有别人会用。”
我讷讷的想,或许是当我死后,玄坤把我的身体葬在了那里,必竟那里是我与化龙子最后留有温存的地方。可是展望怎么会去了那里?第三世的他与我相见时还只是个孩子,不应该认识云山,我也没带他去过云山。而后,我又想这会不会便是他无法逃离的夙?我紧蹙起双眉,心里暗叹了声,幸而我与他接触不多,这次并没有害死他。
九幽素来冷清的很,可是对于一些八卦之事,却犹为盛传。这些时日我听闻了很多,大多都是九幽之事,可关于这三界中也不乏一些新鲜事。最让人谣传甚久的还是我与化龙子殉情之事,据说天界的小仙娥因此事受到了触动,一直流传在天界,甚至盖过了曾经落英与小仙的传说。然而这上至天界下至九幽都知晓的事却也传进了魔界。
墨月得知此事后,便按捺不住了,竟然跑去天界想要确定此事,却疏于防备,在凡间被抓住了。抓他的人没想到竟然就是当初被她放走的宁书谍,为报当初挟持之耻,宁书谍与墨月算是结下了梁。司战之位由他顶了上来,自他上位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四处寻找墨月的藏身之地,终于这两人在凡间有了一场久违的重逢,墨月落入了他手中。
但是墨月心机太深,又狠狠地摆了宁书谍一道。然而这次她不再冲动,自逃出后便再也不去天界,只安生呆于魔界,连凡间都很少走动。这些传闻时间一长,听着听着便也腻了。
遑遑一过已是百年,百年之中我拒了无数次的孟婆汤水,也让引渡人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飘呼不定。终于有一天,这一老一少,竟然合起来骗我喝下了那碗孟婆汤。孟婆汤一喝便意味着我必须要进入轮回。那一刻我绝望的再次爬上了奈何桥栏,却又一次被人死死拽住。
拽住我的是莫轻生,当我哭着与他说明事情的来拢去脉后,他的眼神恍惚了下,喃喃地说:“孟婆汤一喝即使不进入轮回,也会忘却前尘往事。魅魅,只需三日。”
自打在九幽重遇他后,他便如同变了个人般,总是心事重重,本应是我心伤,可他看上去却比我还难受。没待我明白那话里的意思,他又说:“我一直默默地守护着你,可你的眼中却总是没有我的影子,我知道这一切如同夙般,无论几世都无法将你们分开,所以……”他咬了咬微颤的唇,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我成全你。”
我愣愣地望着他带走结魂灯离去的身影,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又木然的过了三日,直到第三日时,奈何桥上出现了个傲然的白衣男子,我的眸中才再现了光彩。
化龙子……
我欣喜若狂的扑向他,喜极而泣了许久之后,才想起要去与莫轻生道谢,顺便也道个别。可我拉着化龙子前去找引渡人去丰都城时,他却紧紧拽住了我,“魅影,结魂灯引魂是需要用尽全身的仙气。”
我懵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又说:“仙气与修为不同,修为丧失却仍有仙气护身,而仙气散尽……”他的唇微微抽动了下:“虽然不会消亡,却丧失了所有,无论是修为,还是术法,甚至包括了记忆。”
我心里一紧,泪水顿时便要夺眶而出。他轻搂住我,安慰道:“莫清蜃为了成全我们而牺牲了自己,幸而他是仙身,一切还可重新开始。”
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流出,这一百年来,他时时对我笑着,劝说我去丰都城。最后他却用尽自身的仙气为化龙子引魂,他的笑深深刻在我的眼里,永生永世无法忘怀,虽然他可以重新修行,可是却再也无法记得我这个人,永永远远。我终是愧对于他,对于他的深情我无法回应,却只能带着这份愧疚去轮回。如同陌生人般,次次与他擦肩而过,却无法停留的对望一眼。
化龙子接过了孟婆汤水,一饮而尽,又温柔的为我擦去了泪水,“或许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解脱,与其永永远远的在这九幽思念着你,还不如彻底忘了重新活一次。”
他的话也并无道理,万年前,莫轻生爱上了木头,却因与落英的殉情,他懊悔着当时没有及时出现救下她。而在这万年后,他再次遇上了我,可我却仍是选择了化龙子,似乎这就是他一生所背负的宿命,然而忘了我,却正如化龙子所说,这是最好的解脱,逃离了宿命的枷锁,重新再活一次。
“魅影我们马上便要去轮回了,你牵好我的手,千万别走散了。”
我点了点头,抹了把泪:“好。”
他拾起我的手,紧扣着十指,与我一步步走向那蓝色的六道轮回之中……
(正文已完结,可能在正文中有些地方大大们会有所疑惑,比如当初魅影死前,轻生喊得那一句“木头,你又骗我。”这本书本来是个三生三世,一世一本的,关于第一世写了不少,但是因为许多的原因暂时不能发表,所以弄了个番外,用莫清蜃的视角,诉说了魅影的前世今生,也在番外中解释了所有疑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