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言姬一直拖延着准备祭坛的时间,可这些天下来,该备齐的东西那些手下也早已备齐。看着天魔的到来,小妖们匆忙的在布置祭坛,而墨月早已没了之前那跋扈的态度,则是低垂着头看着手中再次紧锁的镣铐,被两小妖钳制着。
天魔满意的看着眼前忙碌的小妖,得意的对我说道:“不久后你便能看到这三界即将被颠覆的起始。”
我扯了扯嘴角并没答话,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睨向了一直站在角落里的言姬。
“吾儿……”天魔顺着我的目光叹息了声:“痴。”
“我曾听一妖说过,妖一旦动情便是漫长的一生,直至魂魄的枯竭,这便是妖性。”我勉强笑了笑,又转眼看向了天魔若有所思的双眸:“痴也不是只有他一人。”
天魔略有赞同的点了点头:“所以他成不了大器,无法控制心性的妖永远逃不出三界之外。”
我也略示赞同点了点头,可心里却一片迷茫。
祭祀所要准备的东西虽早已备齐,可摆设却也花了不少的时间,自与天魔那番对话之后,这祀堂内便哑雀无声,再没一句声响。其间,我除了看那些小妖挪动着那些庞大的蛇形巨柱外,还时不时的会再看看言姬的反应。也不知为何一想起他要面对墨月在他眼前消失的那种沉痛时,便会有些于心不忍。
他曾出去了片刻,没对任何人说,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哪又去做了什么。当他再次回来之时,祭坛已完全弄好。本以为他出去是无法接受墨月成为祭品而选择了逃避,可看到他再次回来之时,我所能感受的只有一阵婉惜,为他没能把握与墨月最后的一刻温存而感到婉惜。
祭坛完全摆设好以后,墨月如同我上次一样被放在了祭坛的中间,只是不同于上次的祭坛更为复杂些。祭坛为一个圆型,中间刻画着许多更为复杂的蛇纹,并设了四个角,四个角落中依然是那雕刻着蛇形盘旋的圆柱。大张着蟒口,吐着蛇信,栩栩如生的犹如石化的巨蟒般。
我诧异着为何这祭坛却与我当初的祭祀台不同,而此刻天魔却喃喃而言:“如果她是仙身,这祭祀便可简单而办,却因为她是万妖之身便要弄的如此复杂,也让我等待了这么久。”这可真是讽刺,仙妖之间除了本质上的区别,连为人祭祀都与众不同。
天魔摒走了众人,这祭祀堂内便只剩下了我与言姬在内的四人。言姬依旧微垂着眼睑,倚在石墙之上一动不动,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天魔淡淡看了眼他后,便开始发动了禁术。
祭坛如同注入了魔气,只看那泥石的刻纹逐渐有黑色的液体流入般,渐渐满铺了整个祭坛,当那黑色液体涌入那四个圆柱之后,那巨蟒便像有了生命般蠕动了几下,那圆型的祭台便散发出暗淡的黑气。如果那是金色的流光,这场面便是无比的恢弘,可这黑色纹路却让这祭堂更显的阴冷。
天魔从怀中取出不知何物的玉盒,只见那玉盒打开之后,便有一道血红从盒中射出,流入祭坛中的黑纹中,一点点的吞噬掉那暗淡的黑气。躺在正中间的墨月圆睁着眼也无一句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言姬,脸上却是从未见过的安详。
不知为何见到她这副神情之后我却有些不安,当我再次寻着那目光看向言姬之时,只见他正沉默地凝视着墨月,那眼神中却像是在做着什么而犹豫不决。倏然,他看向了我,唇形无声的动了几下,神情凄然,却挂着一副清冷的笑容,不再妖艳。
我心下一紧,从他的唇中读到了句类似决绝的话语。他说:“我释放了他,所能为你做的也只能到此。”我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见他脚下一点,片刻便冲进了那祭坛内,取出挂于腰间的玄黑剑对着墨月的镣铐砍了一下,便把她推出了祭坛。动作太过迅速,甚至无法让我们反应。可祭祀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只听言姬一句:“快走”随后便是他嘶心裂肺的痛呼声。
天魔一征,只微微惊愣了下,便随身进入了祭坛。红黑的光芒从祭坛中乍起,犹如万鬼凄厉的呼啸声,让人生心俱怕,却又像被摄住了心魄而无法挪动脚步。当那凄厉的哀嚎之声消散之后,祭坛之中再无言姬的身影,只见一紧闭双眸,黑发披肩的男子正低垂着头站于祭坛之中。
身上是言姬的衣物,当他缓缓抬起那眼眸之时,映入眼睑的是张如玉的脸,眼角处没有了冰蓝蝴蝶的脸,却更甚那蝴蝶的妖媚。
那是与言姬相似的脸,却是天魔重塑后的身躯。
天魔微笑着看向了我,可那笑容却有些扭曲,似是很满意这身躯,又像是心痛着言姬的牺牲。他支手一挥,只觉耳边一阵风声呼啸而过,我身后数米处的石墙便是粉碎的崩塌。 这便是他重塑身躯之后的力量,看似在试着自己力量的如何,却更似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一时间我竟然傻眼了,心里顿生畏惧之心。
听到声响后众妖纷纷挤入了室内,见到天魔之后便通通跪于地上,齐声而言:“恭喜君上!”
在那慷慨激昂的恭贺声中,只有我一声不言,也只有我鹤立鸡群的站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或许也只有我此刻会甚感不安……
在众人的膜拜之中,无一人注意到墨月,当众人纷纷回过神时,墨月也早已无了踪影。而天魔却也只是表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愤怒之色,便对着众妖开怀大笑。那样的神色也许无人抓捕到,可偏偏尽落我眼中。我知道此时天魔内心早已深结了仇恨,也许他无太大的表现,也或许是他早就猜到了这是墨月的后招。
只是让我未能料到的却是言姬牺牲自己的后招。
往后的日子天魔为了能够适应这重塑的身躯,而在闭关修练中。虽然得了身躯让他魔力俱增,可因千年的封印让他无法控制这俱增的魔力。又因言姬不在了之后,我的日子更是清闲的让人发慌。本想再次看看水镜的想法也在那次见过墨月之后而完全打消,该知道的我已知道的差不多,不知道的我也无心再去过问。可我也明白当天魔得到身躯之后便已是强悍到无人能阻的地步,唯一能发动东皇钟的化龙子又被囚禁在冰牢之内,或许这三界之内,已无人能再阻止他,能统一三界的愿望便也是指日可待,而我也会变成他可需可不需的棋子。
我在房里发呆个几日之后,便又想去看看化龙子。也顺便去告诉他墨月的事。我不止一次的觉得这样的想法傻的让自己都觉得可笑,可我还是那么做了。当我再次出现在化龙子的牢笼之外时,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告诉他墨月并没死。可他却并非我想像般那么激动,只是闭目养神的打坐,脸上却无一丝的悸动,也不知他是否听了进去。
几日不见他消瘦了许多,那张脸也更为苍白了些。我明白他是因为无法使用仙气护体而冻的不轻,瞬时,我心里一软,便开了牢门步了进去。他依然无一丝动作,就如同把自己完全封闭住了。我叹息了一声,解下身上的裘皮披在了他身上,转身便一言不发的出去了,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忘了锁门。
而后,便又是回到房中坐在那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发呆……
又是两日之后,我已烦闷到抑郁心结,便想离开魔界出去走走。因与天界那场纷争,平日里如若要离开魔界必须要请示天魔。而今因天魔的闭关,言姬又不在,我便是魔界里最高地位之人,想要做什么便也没了顾虑。
离了魔界之后,我依然隐了迹,踏上祥云便漫无目的的浮于凡间的上空。缓缓行云之间,我看着脚下如蝼蚁般忙碌的凡人,不经意的想起了小辉,想起那些曾与他共同度过的十年,于是心下便想去云山看看。
魔界不似天界,度日如年。当我来至云山那洞口之时,所见的依然是那盛开的粉樱。那一刻,似乎所有烦恼都已烟消云散,看着那娇美的花枝在这静谧的山谷中朝夕开落。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轻柔的声音从那洞中传来,回首望去,一袭青衫的嫦娥上仙正缓步而来:“自从化龙子的婚宴之后我便一直守于这洞内等你。”
我微微一诧:“你怎么会知道这里?”这地方知道的人甚少,并且还有化龙子布下的结界。
嫦娥上仙手拿我一直丢于洞中的传音螺在我眼前晃了晃:“自然是问了玄坤。”
我淡漠的看了一眼那传音螺,又淡淡的丢了一句:“何事?”
嫦娥上仙有些呆然,似乎未曾预料我漠然的态度,半晌之后才牵强的扯起一抹笑容:“看你这副模样,便也知你真的堕魔了,只是当初听闻此事之时,却仍是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