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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仙儿一直忘不了那夜,火光漫天,哀声遍响,似乎那些哭声还萦绕在耳畔。
冬荣带着阿芦失踪,文府被一场大火付之一炬,命中注定的劫数在迟到二十年后最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云仙儿在街口熟悉的小庭院站了很久,方晓得即便是幻境,也是现世记忆的重叠,是那些她不知道的年岁所发生的事情。
千棠汀自她身后绕过来,抬手敲敲眉骨微笑:“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去见一个人了。”
见一个人?
“见谁?”
“自然是放我们出去的人。”他将手放下来,慢慢敲敲她的额头,一字一顿开口。
云仙儿眨眨眼睛,看向右侧立着的卿一辰,见他也抿着嘴不说话,看来又多半是千棠汀在卖关子了,又听见千棠汀笑道:“你们且闭上眼睛,不出一刻,自会有人将咱们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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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之所以是幻境,不只是因为虚幻,还有一点,便是时空任意调度,彼时他们三人还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此刻就已经身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了,耳畔萦绕着叮咚的泉流声,尚有未退的夏蝉,此起彼伏的鸣叫声点染着寂寞。
山石旁端坐一人,明黄色的绸衫徐徐铺开,肩上垂着半系的情丝,面色如同珠玉,分外年轻。
他缓然抬眼,微抬手指笑道:“你们来了。”
云仙儿扯了扯卿一辰的衣袖,没有作声。唯有千棠汀从善如流地招手:“灵韵兄,你可是露脸了。”
灵韵微微摇首:“我若是再藏上片刻,就只能看着你掀翻我这幻境了。”说到一半又抬眼看向云仙儿,语气变得温和慈祥:“小仙儿,不记得你祖爷爷了?”
祖爷爷……灵韵。
她慢慢低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的眉毛微微抬起,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大抵是一场劫数。”
……
正如云仙儿初坠幻境时的记忆一样,灵韵就是息梧的师父,对她叮嘱莫要动情,又以防万一在她体内埋下了两分法力,能召唤出黑龙珏在危难之时将她的精魂转移到幻境中。
可是,幻境中息梧说:“多谢师父,可是徒儿不想生,徒儿做这些只有一个目的,我只想求死,即刻便死。”
灵韵不懂。
息梧又道:“师父说的对,情之一字最是难缠,万不可招惹,一旦陷下去便是蚀骨的疼痛,遇见他后,我的胸口时常隐隐作痛。我就晓得了我已经陷了进去……”喉口微微哽咽说了下半句:“凡人寿命不过几十年,我拿内丹为他求个长生,可他却说……他不想要,我已经毁了他的一生,毁了他的家……不想再毁了他的生生世世,断了他的今生……只有我死,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的爱……”
“师父,你教会了我法术,给了我长生,却没有给我一个可以与他白首到老的机会。这一次,我自己抢来的机会……求师父成全。”
灵韵了然,就在那时他寻到了处于困境中的云仙儿兄妹,在帮他们的时候动了点手脚,让云仙儿踏入幻境,为傻徒弟息梧寻得一线生机。
云仙儿抬抬眉毛,一时没忍住就要去戳灵韵的脑门儿:“你这老祖宗当得也太不靠谱了,那是你的徒儿,我还是你的亲生小辈来着,我身为公主国破家亡,为何还要来管这些事……”
灵韵眼神有些懵懂,看向千棠汀道:“她为何如此生气?”
千棠汀一脸老油条道:“年轻人火气旺。”言罢嘿然一笑:“不过不得不说,灵韵兄虽说术法有精进,却仍是对男女之事不甚通透,你将小公主弄进来,该不会是想自一开始就让她代替息梧与那书生断了干系吧?”
灵韵默然点头,缓缓道:“明明是全然不同的场景,全然不同的人,明明可以变为陌路,她便可以不用自毁,我也可以好好看着她……为何还是变成了如今模样?”
千棠汀闻言抬手打了个光罩,将卿一辰云仙儿隔在外头,他一副先知模样开口:“灵韵兄,你可知在这世上,最易变的便是人心,然而最长久的也是人心。就好比那外面的小鸟等公主轮回等了五百年仍是一副痴情模样,你不也在彼时笑话我为那女子做的傻事,所以说,这小梧桐和小书生的情分没有那么容易掐断,再想不通,你便看看自己,不也是傻了吧唧地守着小梧桐……”
灵韵猛然回头,神色间微微发凉:“你说我怎么得?我守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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