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影在月色中迅速穿梭……
再穿过前面的小屋就能出去了,想到这沈向秋不禁有些雀跃,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前面好像是辛三娘的屋子吧,六个月前她一身破烂的倒在门口,沈向秋看她可怜,又无家可归,便留下她做了个厨娘,让人收拾了这个僻静破旧的地方让她一人住着。
这么晚,屋里还点着烛火,有微微烛光顺着窗户的缝隙从屋里泄出来。两人偷偷摸摸正要从窗底溜过,沈向秋往里顺带瞄了一眼。
只一眼,沈向秋猛地一抽气,诧异的惊呼出声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府里竟然有幼妖!不对……她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脑中有大量信息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一阵又一阵晕厥的痛感刺入她的头中。她竟是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看见那两个“幼妖”额头正中央有半月形的刻印。那竟是低级幼魔!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半月魔……”她低声呢喃道。
察觉到异动,辛三娘睁开眼,朝窗外看来,眼中沾染血气。
“快跑!”阿梓反应极快,拉起沈向秋的手便是朝后花园奔去。
半月魔,乃是魔道中最为低级的存在,如行尸走肉般,只懂吸食血肉,只知腹中饥饱而思想未开,比野兽更为残忍的存在。因而在其还为幼年、还未具备强大攻击能力时,便要将其斩杀,以绝后患。难道那辛三娘也是魔,不过看其意识清明,行为举止与人无异,应该是属于血纹魔了。魔分三级,半月魔是最低级的,而这血纹魔则是中级魔,他们有自己的意识,与妖和人无异,但是额头上有特殊的血纹标志,可被用来识别其魔道身份,有一道至九道血纹之分,血纹数越高,距离最高级魔——血魔就越近;血魔比较少见,并无用来区别身份的标志,但它已是魔道中最为高级的存在,经常躲藏在妖界之中,混淆其身份。
两人跌跌撞撞的跑到后花园,手心满是冷汗。
沈向秋眸中隐有担忧,她小口喘着气道,“都怪我连累了你。这下后有追兵,爬墙都没时间……”
她话还未说完,便见阿梓一个轻跳便上了墙头,眼瞪得老大,难以置信。
阿梓眼看辛三娘凶神恶煞就要追上,心急火燎间竟是想到了什么,解下手上的绿丝绦,轻轻一甩,便是飞速膨胀,缠上沈向秋的腰身,再轻轻一拉,便将沈向秋一同带往高处,然后两人如脱了缰般拉着手狂奔而去。
然而两个人都是女孩,还未跑多远,便被辛三娘追上了。她拦在两人面前,嘴角一抹不屑的笑,衣服上沾染了幼魔大口啃噬骨肉的血迹,一阵风拂过,便是撩起了她的刘海,露出一道血纹,在这安静的小巷中如鬼面罗刹般,可怕的很。
这下完了……阿梓心想,转身拦在沈向秋身前,一双眸子坚毅的注视着辛三娘。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眼见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辛三娘原本温婉的面庞现已染上诡异的神色,一双血眸让人慎的慌。
沈向秋躲在阿梓的背后,颤抖的说道:“我这府里原来是你在作祟啊。我本来看你可怜才留下了你,没想到竟是引狼入室!”
辛三娘单手轻轻拂过阿梓苍白的小脸,伸出舌尖舔舐了唇角,轻声说道:“放心,很快的,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沈向秋紧紧的抓着阿梓的肩,低声抽泣着,她没想到居然将自己和阿梓送入了一个死局。想到这里,她不要命似的从阿梓背后冲了出来,想要和面前的女人拼了。
幸亏阿梓反应迅速,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在干什么!”低声责道。
“我……我……”沈向秋一时燃烧起的气焰顿时灭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阿梓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斗不斗得过这个血纹魔,实在不行,拼了命也要把沈向秋送走。
正在此时,辛三娘面上滑过一丝不忍,露出痛苦的神色,眸中的红和与黑交织在一起,斗得不分上下。她抱着脑袋,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如同失去意识的野兽一般。
阿梓和沈向秋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往后退去,待与辛三娘有些距离后便是撒腿就跑。
辛三娘听见动静,长长的猩红指甲变长,上面攀沿着黑色毒素,如条条细小的毒蛇一般扭动着,飞扑着袭来。
阿梓对身后的动静心知肚明,但不敢回头,只一直护在沈向秋的后面。
我还不知道我的过去,就要死了么?
阿梓绝望的闭上了眼,一片空白的过去,几缕朦胧的情思,数个模糊的片段……
这就是她所全部拥有的。
这样死去,除去不甘,也了无牵挂吧。
……
身后传来激烈的碰撞声,几道红色的光芒猛烈的撞击在一起,裂成碎片。
阿梓和沈向秋被身后的动静一惊,回头。
辛三娘难以置信的看着赤影,“是你?果真是你……”她眼眸中的红色褪成黑色,与正常人无异,看来是从魔性中醒悟过来了。
“我还在想,那几个人描述的妖魔形象怎么那般熟悉,我就想是不是你……可是怎么会是你呢……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喃喃道,愣在原地,似沉浸在幻境中。
赤影面无表情,一头白丝如雪,就那样散乱的披在肩头,随风随心。
辛三娘只觉心疼的厉害,“你来做什么!为什么要再出现!为什么要……替我掩盖恶行……”她扶着墙瘫倒在地上,“为什么”像一张解不开的网缚住了她的心神,她为了她的孩子,杀了府里的人,却发现罪名被其他妖魔所背,她曾想过是他,但也知他早已……
谁料他真的还活着……还如她一般也成了魔……
为什么……
她眼睁的奇大,眸子竟有泪滑过。
她恨他,但再次见到他,所有的恨竟化为了点点期待,原来他还在……
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她的心口传来一阵痛楚,血色蔓延,黑色的血滴落在地,灼热的温度腐蚀了地面。
一剑贯心……
“我是来赎罪的。”赤影冷峻的面庞露出一丝温柔,“我知道你不想成魔……都是我的错……”
她倾倒在他的怀中,伸手抚过他苍白的唇、黑色的眸,想说些什么,终是悲伤的垂下眸,对他的恨也在此时化为虚无,她爱过他,也恨过他,本来以为这恨意会追随她永生,却不料爱意还是吞噬了她所有的恨意……
一霎间,她魂飞魄散,她本就是人,成妖一瞬,成魔一瞬,距离半月魔只有半阶之差,和半月魔一样魂身不定,一旦身死便是形神皆散。
夜静了,凉风就那样吹过……
她们不由得缩了缩,一切的变化她们都看在眼里,心又涩又凉,那弥漫的黑张狂的吞噬着她们的视野,旋转,绽放,爆裂,消失……最终归于沉寂,仿若从未存在。在漫长的旅途中,它早已迷失自己,生若死,死若生,短暂的花期,它凋零在那个漆黑的夜,樱红的瓣终于找到归途,于是沉沉的睡去,只当做了个残酷阴冷的梦,而梦已醒,花儿也不再执著于过去的错与非,至少梦过一场,已然足矣。
“阿梓……”
他轻声的呼唤,将阿梓从呆滞中惊醒,她和沈向秋一同怔怔的望着他。
染红的唇角,渐渐失去神采的黑眸。
那刺目的色彩顺着边缘蜿蜒而下,黑与红混杂在一起,缓缓滴落在地上,渗进地面。
“青悠的墓我葬在青鸢峰上了,你若是想她了,便去看看吧。”
似剑锋,在心中划开一道涟漪,虽复归平静,却留下了无形的痕迹。
好疼……
“自然,我的墓就在她身侧。”留下这句话,他乘风而去。
沈向秋率先反应过来,牵过阿梓的手,按自己记忆中熟悉的路线,往郊外快步跑去。
……
“化险为夷……我们逃出来了呢。”沈向秋回旋转身,用手接过缤纷落叶,笑意妍妍。
回头见阿梓,却见她静立在原地,已是泪流满面。
好疼……
为什么我的心竟这样疼……
阿梓捂住心口,闭上双目,想要回忆起什么,却仍是如同身处迷雾一般,伸手却是什么也触不到。每当自己以为快要走出去时,却又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拉回了原地,无法动弹。
“阿梓,刚刚那人好像认识你……”
阿梓无力的摇摇头,靠着树干席地而坐,面露痛苦之色,沈向秋看她的模样便没有多问。
刚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看辛三娘和那魔仿佛很早就认识了一样,而且那魔好像也认识阿梓……沈向秋猛抽了一口凉气,但回头看阿梓,那浑身透着灵气的小模样怎么看也不像魔,而且刚刚她还一直想要保护她……所以……
她唇边一抹淡笑渺渺,也坐了下来,轻轻靠着阿梓。
隐隐有白光从天边传来,繁星也渐渐淡在天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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