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拜金小姐》 96.我想要的是什么

    露华想过很多种和向太撕破脸后的场景，那个时候，她一定不啻于用最恶毒的言语和最奚落的态度对这个女人，把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统统倒在这个恶毒的女人面前，然后踩踏、唾弃……

    但是，忽然间，世界就倒了。

    幻想像一面摔在地上的镜子，四分五裂。

    向太在一旁讥笑，“你这几年在我身上也花了不少心思吧，我倒是没见过比你更隐忍的女人。”

    露华退后一步，警惕地看着向太。

    “你想做什么？”

    向太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只是来通知你，你没有资格再住在这儿了。”

    露华紧抿着下唇不说话。

    向太不再执着于跟露华斗嘴了，要讥讽和奚落一个人，她比谁都有经验。向太转过身去，指着那边暖黄色的窗帘，皱着眉高声嚷道：“那是什么狗屁颜色？扯了扯了，明天就换了。”

    向太这样说着，还真有一个人走了过去，在那儿卖力地拽。露华飞扑过去，一把撞开扯窗帘的人，这是她过来后才挑选的窗帘，唐百川也出力了，这些人凭什么动它？

    扯窗帘的人暂时站到一旁去了，倒是向太高声嚷道：“你干什么干什么！发疯了不成！”这样问着，向太索性又转身，对着茶几那边道：“破花瓶砸了，我要买新的，那茶几什么品位，搬走！沙发那么短，换换换！”

    露华根本是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尽管她声嘶力竭地捍卫着这个家的原貌，到底没阻止得了向太。

    该砸的砸了，该毁的毁了。

    露华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太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用自己的脚踹了踹她。

    “你这张脸，给老向留着多好，”向太感叹着，又继续道：“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十年二十年，有个一男半女，我也不说什么，可惜啊可惜。”

    向太一连说了两个可惜，她愿意低下身姿跟露华说这些，纯粹是觉得这几年露华演得很好。

    “这么多年，咱俩好歹有点情分，你叫我一声干妈，我先自己认了，看在这个份上，你明天晚上之前搬走就可以了。”

    说得，好像恩赐一样。

    露华终于回过神来，向太不仅从精神病院出来了，她还知道了自己的事。

    *裸的一巴掌。

    向太看屋里的人搬走了一些家具，面上好看多了，大摇大摆地要走，露华忽然从后面拽住了她。

    “唐百川人呢？唐百川人呢？”

    向太根本没料到这一出，露华像是要吃人一样粘着她，逼问唐百川的下落。

    “走了！我说走了！”

    露华收紧向太要挣脱的手腕，尖声道：“不可能，他不是这么没有担当的人，你说，你说你在这中间又做了什么？”

    向太这下被恼了，胳膊一个大力，把露华重新推到了地上。

    “我做了什么？林露华，你怎么不问问你做了什么？骗钱，骗婚，骗所有的一切，这之前，我都被你骗得死死的，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露华呆住。

    向太接着道：“那份文件还用得顺畅吗？如果不是你别有居心，怎么会自己动手去偷呢？不偷就不会被发现，不被发现我现在就还在医院里呆着……我要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露华再次怔住，那份加密的文件？加密的文件？她，她……唐百川根本一早就知道她偷了文件！然后，然后……后面呢？露华在震惊中努力回想着和唐百川相处的每一幕……

    他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啊……不对！不对！烟味儿，唐百川为什么会去吸烟？还有，晚归是什么道理？表白又是为了什么？

    啊……他从来都知道，不，他从来都以为，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所以，所以他才那么痛苦，那么懊恼，那么焦躁……

    可是，可是……她都把自己的真心拿出来了啊！除了想要扳倒向仁一家，她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了啊。她是骗了他，却没想到，连自己都被骗过了！她不是为了什么计划才要跟他结婚的啊，你知不知道，潜意识里，是知道你是你，所以才和你结婚的啊！

    唐百川！你个傻子！笨蛋！

    不知不觉，露华竟泪流满面。

    向太从不喜欢这种悲情的场景，她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呵，现在明白了？你以为你很聪明吗？百川只是一时被你迷了眼，小浪蹄子，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就以为可以达成所有的事了，我告诉你，没门！”

    露华可听不清楚向太在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她要找到唐百川，她要告诉他一些事情……

    向太走了，露华也走了。

    第三天，s市的商界忽然刮起了一场旋风，几家知名企业的老板同时陷入了行贿丑闻中，二十多名企业高管被带走调查，两家上市公司暂停谈业务接受调查。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报纸新闻风声鹤唳。

    露华不在乎这些，她在酒吧里呆了一天。

    她没有去英国的签证，就是最快的旅游签证也需要等半个月。这短短的三天，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力气要用尽了。不说话，不交流，她在酒吧里一泡就是一整天，别人来说什么也爱答不理。

    这世界上，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啊。

    她回想自己跟唐百川相处的点点滴滴，开始时是他强势介入，可是越相处越能发现他的稚嫩和不靠谱，连初恋都没经历的男人，哪来的勇气跟“恋爱高手”*？唐百川在这场相处里，完败！

    接下来呢？接下来他毫不气馁，他说要追自己，追吧追吧，露华心里想，你是向仁的外甥，一定要跟我好好谈一场“恋爱”才对啊！他在工作上对她处处照拂，在生活上笨拙迁就，她明明就是没有心，生生被他捂出了一点点温度。那时候，她足够卑劣！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像是欲擒故纵的把戏，乐此不疲，慢慢地有了些变化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在苍水的那一次，隔着手机，在漫天的水汽里，她缓缓问，唐百川，你喜欢我吗？那是爱情的萌芽，她终于察觉到自己有些不妥，心动如斯，只能选择快刀斩乱麻，结束这段“孽缘”。

    可是，可是……他执着如斯，竟能逼得自己对他坦白。她是别有居心，她是蛇蝎心肠！你看你看，这么丑陋的我，你怎么还要留在这里？赶不走你，摆脱不了你，一次一次又沉溺进去。

    要怎么抽身已经无法想象，她觉得自己认命了，认命到，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了。我是有一点点在意你，有一点点喜欢你，可是那又代表什么呢？那些仇恨就能消失了吗？那些粘在你裤脚上的纸钱灰就能打着旋飘到冥界去安慰过世的人了吗？那些……我爱的人，就能复活了吗？你永远认同不了我，所以，也请你远远地离开我，既然不能帮我，也请不要妨碍我！

    她的心为什么就那么狠呢？她从来只用钝刀，一刀一刀地割。

    再后来，他终于生气了，生气的后果是什么……那个不伦不类的婚前协议，你是傻子吗？唐百川，你以为你想跟我结婚我看不出来吗？看，过了这么久了，你还纠缠在我身边呢，我其实高兴，高兴得要死！可是我啊，为什么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呢？你来救我，你安排人就接我，多少次我差点以为这就是结局了，王子救了他的公主，然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你看，我总是口是心非。

    然后，然后我骗了我自己，我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目的跟你结婚的，其实不是，我是因为我想跟你结婚才跟你结婚的。这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你相处起来更自在，我想亲你，想吻你，想把自己融到你身体里去。唐百川，我想变成了一个好妻子了，即使，我从来都带着目的。

    然后，然后……然后你终于发现我骗了你……

    ……

    露华出神地趴在那儿，泪水流了一串，手腕都被打湿了，丝毫不知道安静的酒吧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走过来。

    “喝多了？我送你回去。”来人皱眉看了看她糟糕的模样。

    露华茫然地抬头看他，略略失望，头重脚轻地摇头。

    赵询几分无奈，站在那儿一口干了她手里的酒。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你很固执！林露华，你真的挺固执！”

    露华笑了笑，她想起来了，他们差点来了一场荒唐的419，一切开始于一场不着边际的看手相，呵，幸好没成。她究竟有多愚蠢！

    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赵询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转身在柜台付账。

    露华就在那儿静静地坐着，脑子里忽然闪过周潇对她说过的一段话来。

    “心心念念追求的，也不一定就是你真正需要的，人都是追求自己以为有用的东西……”

    她这么多年，到底追求了什么呢？仇恨吗？好像是的，她最想要的是复仇吗？不是的，唐百川说，我会给你你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什么？她想要的啊……钟洋他，给过自己一个承诺。漂泊的她要得其实很简单啊，是归属，关于家的归属。

    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梦想啊。

    向仁他们从来不知是害死了钟洋，他们，他们毁了她关于归属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