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然皱了皱眉，“早上他也在现场，当时出了事……”
“然后他怜香惜玉送你回家，天气热，他想洗脸，所以解掉了领带，并且很不小心地把领带放到了卧室里！”艾希流利地叙述着，语调平和，像是在说自己刚刚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凌蔚然刚提上来一口气，被对方看似合情合理的叙述活生生压了回去，在艾希把“很不小心”和“卧室”几个字加重语气说的时候，她的脸腾地红了。
“算了，算了，你脑洞那么大，怎么说都不会信！”凌蔚然放下书，把床头柜边上的香薰炉拿过来，滴了几滴精油。
艾希咯咯地笑出声来，上半身趴在半曲着的腿上，脸朝着凌蔚然，看了看，“我的脑洞也是有门卫的！像陈伯那样的门卫！”
凌蔚然不理她，点了香薰，关了床头灯，拉下眼罩，上半身慢慢钻进被子里。
艾希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手摸索着干发巾，简单擦了擦头发，也盖上了被子，半靠在床头。
周遭黑暗，月光也被窗帘遮去了，只剩下熏香炉里摇曳的烛光。淡淡的薰衣草的香气袭来，艾希嘴角上扬。
“蔚然？”艾希的声音没了平时的打趣、顽皮，出乎寻常的平静，让凌蔚然不得不答应。
“嗯？”
“我恋爱了。”艾希静静地说，香薰盒中透出的蜡烛光芒映着她的侧脸，随着烛光忽明忽暗。
“呵，我知道，你天天恋爱！”艾希美艳漂亮，思想开放，性格贪玩，嘴巴虽然毒，却从不失小女人的可爱。
她花痴是真的，但身边也从来不缺优秀的追求者。
因此，凌蔚然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次不一样，感觉不一样。”艾希还是那样静静的，跟关灯前的那个她判若两人。
“什么样的人？”凌蔚然知道她这样是认真的，也收了随便，拉开眼罩，黑暗中注视着她。
艾希歪歪脑袋，眼睛看着前方，痴迷般地笑笑道：“呆呆的，像个孩子！”
凌蔚然扶了扶枕头，抬高了自己的头，想要拉近和对方的距离一般，慢慢说：“今天你们一起去的太平山？”
“是，我们昨天就去了。今天早上是徒步上去的。在小径上，一个窄窄又安静的地方，他吻了我。那个时候，一列缆车从我的头顶飞过，带着风和看爱情的心。”
艾希慢慢将自己的目光移向凌蔚然，“其实，像你说的，这么多年，追我的男人很多，我像是天天都在恋爱。
我总在想，玫瑰、红酒、钻戒这些统统都不是我的菜，我究竟想要什么？
今天缆车飞过我头顶的时候，竹叶在耳边沙沙作响，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我要的是心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心动。”
凌蔚然浅浅笑着：“傻瓜！”
艾希脸上满溢着幸福：“是啊，傻瓜刚刚心动不久就被你那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吓得差点就不动了。”
凌蔚然觉得自己眼里有泪，为一种幸福洋溢带来的感动，和一种多年体味不到的真情触动。
好朋友，每天跟你斗嘴耍贫，当你遇到困难与危险时，她却总是毫不顾忌想要第一个冲到你身边。
“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意外。”凌蔚然慢慢说。
艾希像是想到什么，眸子忽地一亮：“现场见血了？”
听闻艾希的话，凌蔚然目光微闪，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
艾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信不信缘分？”
凌蔚然当然清楚地知道艾希所指为何。回想晚上在岚山上，那个温暖而又逾矩的吻，她的心口一下子收紧，就连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
胸口起伏不定，屋子却更显安静，她垂下眼睑不回答。
“呵，那你信不信命？”艾希再次问。
凌蔚然咬了咬下嘴唇，“我今天遇见他了！”
艾希对她跟卓逸风相遇一点也不惊讶，皮笑肉不笑地轻哼一声，道：“他春节后回国了，你早晚会遇见他。”
“你怎么知道？”
“情人节过后，脉脉的隔街进驻了一家新公司，个个职场精英。当然，他是最耀眼的一个。”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见过他？”
艾希轻皱眉头，看着她：“即便再给你二十年，你能过去当年那道坎儿吗？”
凌蔚然无声。
“脉脉就在丽湾，你常来常往，早晚会遇到。
遇到时，你第一个想法就是内心的真实写照。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要准备如何面对和他的偶遇？”
凌蔚然眼角的泪珠慢慢滴落，洇湿了枕头。
是啊，她三次见到他，第一个念头都是逃。
那代表了什么？六年，父亲和母亲都已经走了那么久，可她还是过不去那道坎儿。
“我说话不中听，你可以挑着听。”
艾希顿了顿，接着说：“卓逸风不是你心里的一道坎儿，他是一堵墙，你的一种执念。
坎儿是什么？是你跳一跳，长高点就可以越过去的障碍；墙是什么？是你无数次撞得头破血流，它依然坚固的建筑。”
艾希的声音那样平静，平静到让凌蔚然觉得不寒而栗。
她仰仰头，不想泪水来得太快太多，“别说了。”
艾希将腿蜷起，慢慢滑进被子里，伸开双臂抱着凌蔚然。
“蔚然，我想让你和我一样幸福。而不是，永远抱着雏菊，守着那种想想又不敢想的爱情。”
合上眼睛，凌蔚然身上骤然一冷，像是被抽走生命中的所有能量一般，心酸。
睁眼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在植物迷宫的碧绿色背景中，披着斜阳光芒慢慢向她走来的男子，怎么会是他，不应该是他。
她竟然有点惧怕地加快眼帘的抬起，身影消失才让她些许安心，可依旧很冷。
不知不觉，香薰炉下面的蜡烛燃尽，唯一一点光线消失，凌蔚然却仍然了无睡意。
听到艾希均匀的呼吸声，蔚然知道，她已经睡熟了。
怕失眠的自己来回翻腾吵了她，凌蔚然披个长外套，走进了卧室窗外的阳台。
拉开门，微风拂过，满是夏夜的味道。凌蔚然缩了缩脖子，理了理外套领子，双臂抱紧自己，慢慢走出去。
城市的繁华湮没了璀璨的星空，光污染下再难见壮美的银河。现在，就连欣赏点点星光闪烁都已成奢望。凌蔚然不禁有点怀念下午去的地方，那么纯那么静，还有岚山上的江景。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关于云浩宸的好多片段都一涌而出。
双臂搭上铁艺栏杆，小花架上的花长势正好。她挽起袖子，拔掉了花盆里的几根杂草。
手里不断地缠弄着杂草，不经意地向楼下看看。
这一眼，她手里的小动作也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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