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辘轳跑在宫道上,能够在宫道上跑马车,看来我们正从外宫向着内宫跑去。按照东离的规制,外宫可以跑马,内宫却不行。
“林书,后会有期。”看着时机成熟,我向林书道别道。
林书没有立即回答,在那里静默纠结了一会儿,他好几次想要说话,但是却又硬生生将话语咽了下去。似乎那些话准备了很久,但是现在却要逼自己将那些话都烂在肚子里。
最后他终于只说了一句话:
“叶小风,你保重。”
一字一句说的极为厚重,倒是真心的惜别。
“若是有机会,咱们还会见的。”
手风连拂,在林书身上连下了几道禁制。只见林书双眼一瞬间变得极为空茫虚幻,我拉起楼满月身影一纵,就离开了那辆马车。
林书在一瞬的虚幻之后回过神来,总是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但是自己从林府到宫中一路正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嗓子处的疼痛与自己情绪的波动却是身体的实诚反应。
林书迷惑了,也怀疑了。
······
和楼满月下车之后,就扮作兄妹,闲闲走着,似乎一般的贵族子弟一样。
此时宴会未开,警戒是最严的时候,还不是动手的时机。
向着人汇集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经过无数华衣绸缎、珠宝首饰。衣香鬓影的繁华,温言细语的欢闹。
随着人群来到御花园,宴席已经摆好,众人也开始按照自己的身份落座。对于这种众人聚会,身处其间,我一向觉得很难受。
宴会中人太多,除了起哄的喧闹,就是众人难定的心思。如果想要融入宴席中间,那可需要很多的功力,要揣度众人的想法,要看众人的脸色,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修辞···反正就是各种不自在。
而且跟不熟的人吃饭,之间的气氛除了虚伪也找不出更多的真情实意。一顿饭吃下来,实在是太累,总会觉得吃了之后比没有吃之前还要饿。
和楼满月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眼睛观察着场中局势的变化。
“那个是兵部侍郎,手握重权,可惜当时我还抓住了他的把柄。”
顺着楼满月的方向看去,对面不远处是一个身着白虎袍的中年男子。楼满月的声音带着不屑的轻笑,似乎那些人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在这种时候,看见自己以前的许多‘恩客’,楼满月还能这般还算平静地叙述着他们的身份、背景,楼满月的定力也是非同常人。
为了让我了解更多情报,掌握更多的消息,楼满月竟然就这样毫无隐晦地将自己的过去铺陈在我的眼前,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酸涩。
这个傻瓜,带着你又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提供情报。你这是何苦?
“可惜后来离开丰都,那些把柄就没用了?”
“不可惜,是可贺。那个穿青色蟒袍的就是轩辕墨,他竟然还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谁知道另外几兄弟打的什么算盘?
轩辕祭檀当初在祛魅杀遭受鬼魅截杀,就是那次我让轩辕祭檀欠了我三十条人命。那次下手的人,除了他我还真是想不出第二个。
今年我刚刚离开宗华山,第一次进宫帮轩辕清逸对付异术者,那次与南禾联合起来动手的人,恐怕也是他。
在宫里处处逼压二皇子给那人使绊子的人,自然也是他。
当初轩辕云痕从南禾回东离的时候,遭受杀手追杀差点亡命宗华的人,也是他。
这几兄弟吃他的亏也是吃得够多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东离皇室间的争斗是天刹皇朝公认的复杂。它排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它说第一,老二便与它差了十万八千里。”
“满月,我倒是一直没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具有调侃的情趣?”
“不敢当,谁的调侃技术都没有那个厉害。挪,那个人是东离第一名嘴,咱们的外交总理大臣。”
随着楼满月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老者,说老也不老,只是他头发要白不白、要黑不黑的,看起来灰扑扑一片,闹心。
那人一张嘴巴又小又红,就像兔子的嘴巴一样。谁能想到就是那样一张看起来像点了胭脂的嘴竟然能够吐出惊世骇俗的话语来呢?
“看起来不够养眼,该换人了。”
我们这边悄声讥诮着那老者的时候,那老者却突然回过头来,目光尖锐,向着我们这边盯视过来。
举起眼前酒杯,向他优雅地点点头致意:你好,朋友;你好,再见。
那老者眉头一皱,似乎感到莫名其妙,走了开去。
看吧,任何时候人都是喜欢偷偷议论别人的,特别是那些很有些特色的人,就更容易成为别人的焦点。可是既然敢说议论别人,就要有被别人现场抓奸的勇气,有感承受别人怒气的胆量。
不幸的是,叶无颜正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偏偏能够忍受别人不屑的眼光。
“你的胆量倒是大。”楼满月似乎心情有点子好,开起我的玩笑起来。
“想要听别人的故事,就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在我看来,这样嫌弃鄙视的眼神已经是最廉价的代价了。”
楼满月轻轻笑了起来。“也对,当初为了听我的故事,你付出的代价可是比这大多了。”
“听故事是一个坏毛病啊,可是我怎么都改不了,为此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少。”
“那你现在听过多少故事了?”
“应该有几个吧。好几个人还欠着我他的故事。欠债不还可不是一种好品质,到时候我可是要向他们要利息去。”
“故事听多了,你的生命也跟着厚重,风,你确定你能承受那样的生命之重?”
“早晚都是要死的,与其一个人寂寞地走,不如多带些故事在黄泉路上听听。”
“你!”楼满月此时语调惊怒。
“开玩笑呢,我需要的故事还没有搜集够,要想我死,先得把故事搜集够再说。”
“希望你的故事永远也搜集不满,就算满了,小风你也不要说死。”
“好好好,生死由天嘛,咱么这是白操心了。”
正当和楼满月悠闲调侃的时候,突然,心口一阵猛然抽痛。条件反射般抬起头来。
楼满月也发现了我的不对,神色中是不敢明显表现出的关心。随即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手,一整年暖流自那只手上源源不断地流过来。
但是心口那阵疼痛并没有丝毫的减缓,反而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没、用、、的··”
我咬牙切齿般向着楼满月憋出这几个字。内力不能这样白白消耗掉,待会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湍咽药最好越早拿到越好,楼怀风的伤拖不起。
楼满月当然比我还要心急楼怀风的伤,也知道现在两人的处境,但是那只手给我传输内力的手并没有移动分毫,依然稳稳握住我的手。
转头过去,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眼中是满满让他放手的倔强与求。
楼满月神色清冷,但是眼中的倔强比我更甚。没有分毫放手的意思。
此时,心中那阵抽痛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呈现三二五的节奏出来。痛得我额上的冷汗也是一拨拨地冒出来。
这样的心痛,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疼痛?我并没有心疾,这疼痛来得毫无预兆,自己作为一名医者,却对眼下的情况没有丝毫头绪,属于完全的束手无措。
视线竟然有点缓缓的模糊,待那阵晕眩过去,视线清晰起来的时候,一眼看见的那人,便是一身黑衣。
我心中一阵苦笑,眼前世界明明是五彩斑斓,为什么自己每次却偏偏只看见那片墨黑?
那个身影尚在远处向着御花园走来,远远看见那片墨黑,我似乎已感到那人身上的霸道与狠绝,这人身上的煞气比以前更甚了。只是,参加这种宫宴也要摆出这样的架势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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