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月儿的变化都是因你而起，能够从本王手里抢走东西的，从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东方卧雪姿态优雅，轻轻端起酒小缀一口，双眼下阖，并没有看我。但是冰棱棱带着杀意的眼，却是掩饰不住满身的杀意。
他说这话时，口中似乎冒出冰寒的冷气，那冷气将他说出的字眼一个个凝成冰字、实实在在的字，以至于那些话一出口便再没有收回的余地。
同时，亭子中的气温顿时骤降，眼角一瞥，似乎亭子周围飞舞的雪花都霎时凝固。
杀局未开吗，杀意便已席卷四周！
“与你动手，不是我的本意。”
“由不得你！能够在本王面前谈条件的人，屈指可数。你还没有资格占据一席之位。”
“这是当然。无颜虽不妄自菲薄，但也不喜妄自尊大。只是无颜的命虽不值钱，但我也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条小命还希望活得更久一点。”
“可惜你惹上了不该沾惹的人，既然敢沾惹，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东方卧雪身上杀意更浓了，雪花席卷得更加厉害，身后一大片的雪花呼啸着往我背后卷来。
伸手轻轻一挥，似乎是拂走普通沾染在身上的雪花一般，似乎这暗含杀气的雪花只是普通雪花一般。同时语调轻扬：
“无颜确实喜欢沾惹不该沾惹的人，比如楼满月，比如···”说道这里，我停顿了一下，
“轩辕祭檀。”
轻轻端起眼前的酒，一饮而尽。此时东方卧雪是何种表情，不用费心思去看，从他周身急遽变化的气息便可猜想得出。
身后那猖狂的雪花消停了下来，似乎是静静等待着我把话说完。
天地间一片寂静，此时的场景，只有一句话才能应景：此时无声胜有声——此时寂静胜过金戈铁马、刀剑相击的打杀声！
亭子中的空气被浓密的杀意所充斥。
这样的姿态，无非就是：叶无颜若是说得好，那就点个赞；若是说得不好，就直接让我丹心卧雪。
不慌不忙再地将杯中斟满，玉樽清酒，赏心悦目。碧绿的液体倒影着漫天纷扬的白雪，倒是别有天地间那种原始的风味。
“轩辕祭檀欠着我三十条命。若是我以他欠着的三十条人命来换他与王爷一战，这样的交易对轩辕祭檀看来，应该很划算。
无颜从来不贪心，我的这番好意，轩辕祭檀没有理由拒绝。轩辕祭檀的人，一定会来。
不知道王爷怎么看这桩买卖？”
声音舒缓，似乎在絮叨着家常一般；声音宁静，似乎一股脉脉流水静静流淌在空中。然而流水虽然宁静，却能够冰封的空气破冰，周围气氛渐渐舒缓。
此时东方卧雪脸上的神情大概只能用纠结来形容。
叹息一声，“满月，我们走吧。”
随即只见一黄一紫两个人影自纷扬白雪中走出。湖水依然寒碧，湖心亭的菜肴却已冰冷。独留一身雪白衣衫的东方卧雪，一杯杯斟酌那上百年的女儿红。
这次出府分外顺利，想必是东方卧雪提前打过招呼。
“风，你什么时候竟然能让轩辕祭檀欠你三十条人命？”楼满月声音中满是惊讶。
“这次四国朝会的时候，轩辕祭檀从边关赶回来。你知道的，从边关战场通向皇权中心的道路肯定不会太平。所以我就趁机发困难财咯。”
“你是说，你特意瞅准机会，救他们与水火之中？”楼满月语带揶揄。
“哎，只是因为我聪明嘛。这样一来，他们既捡回了一条命，我又得了东离八皇子的人情，双方获利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风，你今天这步棋押对了。”语带赞赏。
“嗯，承蒙谬赞，不过既然是满月的赞美，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沙场之上，唯一被东方卧雪列为只得一战的对手的人，就是轩辕祭檀。但是传闻两人都只是互相闻名，从来没有过正面交锋的时机。
久仰大名却从来没有机会交手，好纠结的关系哦。啧啧啧，若我是东方卧雪，我心里最大的愿望必定是与那人打上一架。
所以我为他们牵线搭桥，做个媒人咯。”
看着我此时人畜无害的表情，楼满月却觉得一阵阵凉意自脚底泛起。眼前叶无颜的脸，明显是盛满饿了算计好不好？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狡诈阴险腹黑的叶无颜？楼满月不禁一阵头疼。
所以从未对外人妥协过的卧雪，也为你的条件动心了。
东方卧雪既然是一只骄傲得无法无天的孔雀，那我就用凤凰来压压他。对症下药一向是我的长项，也是我神医名号屹立不倒的招牌。
风，我怎么觉得现在的你才是那只骄傲得无法无天的孔雀？
咳咳，从不妄自菲薄，但是偶尔妄自尊大！趁着有骄傲的本钱，赶紧享受享受自我吹捧的快感。
我们下一步是去哪里？楼满月话题一转，正色问道。
“雁字成行，月满西楼。候鸟尚且知道去温暖的地方温暖自己，人作为灵长生物，自然不能委屈了自己。”
楼满月仰头向着天宇看去，今晚的雪夜虽然没有月亮，但是一只孤雁扑棱棱飘飞在天空，像是一片破碎的纸片，随波逐流，不知方向。
雁字成行，月满西楼？风，哪来的月？又是拿来成行的大雁？楼满月追问着。
这人非要指出我的语法错误，真是让人没有艺术情怀啊。本来是思念远人的诗词，结果被楼满月用现实情境一问，顿时丧失了它的以抒情怀啊！
不知李清照听见我两这样的对话，会不会穿越千年来揍我？
“思念的人，难道你不曾想起？东离那边天气正好，咱们去那里吧。”
“那里没有任何让我牵挂的人。”
楼满月语气僵硬，似乎逼迫自己忘记一切，逼着自己说出这般冷心冷情的话语。
“当初离河那件事，其中各种因由，他是不愿你知道的。但是你有权利知道，我不想满月你永远活在被至亲好友背叛的痛苦当中。楼满月也不应该活在心结当中。
东方卧雪恐怕是真的喜欢你，若是愿意，在他身边待下去也是好的。楼千影那边，终究会有个了结。待这些事完结之后，我来西晨串门，你可不要把我拒于门外啊。”
楼满月却并没有顺口答应，反而沉默以好一会儿，语调沉寂，似带着沉重的心事道：
但愿如此，若是这样，也是最好的结局。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惊，楼满月真是好敏锐的嗅觉。
此次去东离，我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想到楼满月竟然将我的想法洞见。赶紧嘻嘻哈哈打趣道：
“楼满月，不要那么悲观嘛，说得就像咱们这次去东离是去赴死的一样。
你可不要说丧气话啊。什么叫做最好的结局，难不成咱两活着就成了咱两最好的结局？
这世上能够取我性命的人还没有出生，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杀你的。”
此时的我，却不知道我最后一句话中隐含的逻辑错误。
因为我是异术者，冥冥之中似乎能够看见一点前方的事情。所以我的话，有时连我自己都觉得恐怖。
若是我将那句话中的‘别人’改成‘任何人’，是不是后面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可惜，此时的我，没有想到。
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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