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大房收到云仲全要办书院的时候,已经是十天之后了。
云老爷子有些不高兴:“老二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当初书馆的事情也是如此。”
刘氏做着针线,嗤笑:“他哪里还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啊!”
小刘氏现在可不敢得罪二房,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忍不住看向丈夫,原本风度翩翩的丈夫已经老了很多,只比云仲全大三岁,看着大了十岁,因为郁郁不得志,整个人都阴沉了不少,特别是看到自己弟弟混的那么好之后。
云丘文手顿了顿,有些埋怨地看向云伯安,又低下头。
云丘文却是连个秀才还没有考上,孩子却已经两岁了,现在他媳妇的肚子里又有了一个。
李氏摸了摸肚子,看着这一大家子,心里闪过一丝失望,若不是当初云丘文花言巧语骗他说他爹考上举人就是官老爷了,她也不会婚前就和他发生这样的事情,害的她现在在婆家都抬不起头来。
“爷,说不定二叔这是忙着忘了呢,再怎么分也写不出一个云字,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去帮帮二叔家的忙?”李氏可不傻,他们大房现在还能过得这么滋润,还不是靠二房,要是没了二房,这一家子早就去吃西北风了,哪像现在还有仆人伺候,什么都不愁。
小刘氏瞥了她一眼,难得没有骂她,“文哥儿媳妇说得对,咱们也帮衬帮衬,盛氏她大手大脚的,总喜欢把事情交给别人,这银子可就都给别人拿走了!”
云老爷子闷声喝酒。
刘氏一想也是,置什么气呢,多拿点银子才是真的!
第二天就领着一家上门,问盛氏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盛氏还以为他们转性了,却有些不大相信。
“基本上都吩咐好了,也没什么事情,哪能麻烦爹娘大哥大嫂啊。”盛氏打着太极。
小刘氏说:“话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弟妹这砖头买好了吗?恰好我兄弟家有个亲戚认识个开砖窑的,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弟妹买砖啊!”
盛氏大概也知道云家大房打的这什么主意了,“不牢大嫂费心了,这砖早就已经买了。”
刘氏:“你大嫂好心好意,这别人总归不能信,被人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知根知底的好,要不你去把那家给退了。”
盛氏悠悠地说:“怎么会不是知根知底的呢?那是陆家的砖窑,莲姐儿的夫家,岂不是更加亲近知根知底一些吗?”
李氏立即补救说:“娘也不知道,没想到居然是陆家的,那可真是极好的。还是二婶想的周到。”
小刘氏又憋着气问了好多东西,盛氏都打太极似的打了回去。
刘氏气的拍桌子,“你是不是就不相信我们啊!一家人都不信,活该被别人骗死!”
盛氏大惊:“娘怎么会这么说呢,只是这事情已经定下了,我也没办法啊,娘这话说的。不过,被不认识的骗了也是情有可原的,要是被‘一家人’骗了那才是骗死了也活该。”
盛氏的不假辞色让刘氏大为难堪,现在却又奈何不了盛氏,刘氏和小刘氏也都怕有诰命在身的盛氏,不敢轻易冒犯。只能气冲冲地走了。
云珞替她揉了揉眉心,最近盛氏也忙得很,烦都烦死了,现在这一家子又冒出来没事找事,也真是难为盛氏了。
“哎,好在娘还有个宁馨儿。”盛氏替她拢了拢松下了头发。
云珞依偎在她边上,“娘,要不他们下次再来,咱们就让人说不在吧,反正现在爹也不管他们了,每次对他们好脸色,总会得寸进尺。”
盛氏摇头,“我不能让你爹给人落下口舌,我烦一点就烦一点。还有,在外人面前可别他们他们的,那终归是你爷奶。”
云珞嘟了嘟嘴,“哦。”眼珠子转动。
盛氏看着她不服的样子,也明白家里几个孩子对云老爷子和刘氏那真是没有一点尊敬的想法,说起来也是,但凡两个长辈有一点长辈的慈爱,也不会弄成这个样子。沅沅小时候更是不得刘氏的喜欢,当初也是因为那件事情,一家人才分出来的,这孩子对她爷奶更为淡薄。
盛氏叹息,也强求不了。
天气越发冷峻,袄子也穿上了,云家的书院却还在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云仲全的几个弟子都跑过来监工,云宝莲现在也每天跟着陆循来云家,挺着个大肚子也只能看着大伙儿忙碌,准备点茶水什么的。
云珞刚回来就看到云宝莲又在忙活了,急忙扶着她坐下:“姑姑,你就坐着好了,别乱动了,家里有丫鬟呢!”
云宝莲无奈,因为怀孕,原本娇弱的身躯丰腴了许多,“要是在一般人家,这挺着大肚子的还会下田干活呢,我就帮你们准备点茶水,又不是什么累活。”
“你磕着碰着了,陆师兄得心疼了。”云珞摸了摸她八个月大的肚子,突然猛地被踢了一下,惊喜地说:“你看,小表弟都在同意我说的话呢!”
云宝莲慈爱地摸了摸肚子,“最近一段时间他闹腾的厉害,估计也快了。”
“所以你更要小心啊,陆伯母可舍不得了呢!”要说最期待的还是陆夫人,陆夫人现在要是一天见不着云宝莲,心里就不安心,恨不得孙子立马蹦出来。
云宝莲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陆循刚进来,也不禁勾起唇,问:“孩子还闹腾吗?”
“一直在踢我,不过还好。”
“这臭小子,出来好好教育教育。”
云珞反问道:“师兄怎么就知道是表弟呢?”
“这么闹腾,估摸着是这个小子,当然女娃儿也好。”
云珞抿唇一笑,问道:“师兄,砖头来了吗?还有水泥有做好吗?”
陆循喝了口水,“砖头已经在山脚了,正要送上去,有点麻烦,那个推车好是好,可是不够。”
“我去看看。”云珞为了方便,穿了云祁小了的衣服。
走到山上的那条路上,一些壮汉正推着一辆辆的推车,车上全是青砖,“嘿咻嘿咻……”号声整齐响亮,在这边监察的是云泽。
“二哥,运上去多少了?”
“这边只有六辆车,只运上去了六旦,山路不好走,推车更是了,这路还有些台阶,就慢了很多。”云泽无奈地说,运上去真是一个麻烦。
云珞放眼望去,一排排的人都在搬砖头,前面的人推着车,后面的人就用扁担挑。
衡山虽然坡度不陡,但也毕竟是山,不能和平地比。
云泽和云珞跟着队伍往上走,前面推车的壮汉遇到一层台阶怎么样也推不上去,还因阻拦车子有下滑的趋势。
“啊!小心!”云泽立即跑过去帮他稳住。
“谢谢二少爷,这条路一直没人走,土层有点厚,哎。”即便已经深秋了,壮汉还是出了一身的汗,抹了把脸。
云泽说道:“没事的,大家慢一点好了,不用急,稳当一点,不要出事情了,要是推不上去叫我,我来帮一把。”
“您是少爷,咱们这些粗人都干习惯了,哪好意思麻烦您啊!”
“就是,咱们走慢点就是了,出不了事情的。”
云泽帮着一个比较瘦弱的男人推车,“不碍事,就搭个手,这山路本来就难走,大家一起互相帮忙。”
云珞抬头看着正在建设的书院,心里有些凝重,她原本想着要建一所欧式风格的建筑,把西方的先进建筑学理论引进来,却没有考虑到这其中的的危险程度,古代的交通落后,建筑材料运输困难,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情的。
云珞真的有些后悔了。
一路走到山顶上,一大片空地上正在建筑地基,这边的清理工作做的很好,周围的树木都清理了做木材,土也被压平了。
几位木匠拿着图纸聚在一起讨论着,眉头都皱紧,叽里咕噜相互争论。
云毅站在一边也不免有些焦躁。
云珞走过来,“各位师傅,怎么回事?”
“云小公子,你快过来看看,这边是怎么回事,这图看不懂啊!”
云珞接过图纸,是地基的图纸,说实在的她也不是建筑学的人,也不怎么看得懂,只是因为以前看过人家造房子,但古代的条件又不能和现代比,吱吱唔唔地解释了一下,看着几位师傅还是云里雾里,只能说再回去琢磨琢磨。
几位师傅叹息,这云家的活儿不好接啊!
云毅拉过她,“沅沅,你老实告诉哥哥,这样的书院到底建不建的出来?”
“建的出来,肯定能建。”云珞肯定的说,“就是比较困难。”
云毅看着还在忙碌的工地,默默无声。
金老太爷说完之后。
金盛氏和金大福都低着头,胸口一起一伏。
金老夫人撇了他们一眼,“怎么,自家这一点忙都不帮?”
金大福艰难地开口道:“爹,这不是我们不帮,而且,姐夫这书院据说都用石头做,不怎么用木料,要是他们要买木料,第一个也是来找我啊!”
“大哥,你在开玩笑吧,谁家造房子不用木材啊!”金二爷嗤笑道。
金二夫人:“就是,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不会连这点忙都推脱吧?你是穿金戴银了,现在走出去都知道金家大爷有能耐,开了那么多家云想容,就不知道咱们金家是做木材生意的。”
金老爷子手重重地放下。
金大福抖了抖,“爹啊,我哪里敢骗你,你们去打听打听,云夫人最近有买木材的意向吗?没有啊,就算有,她也会找我们家的啊,毕竟都是亲戚。要是真想买,我一定跟她说。”
金老爷子越发看不上大儿子这番做派,“这盖房子要木材天经地义,什么要不要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帮着家里的!”
“爹,儿子真没这个想法”
听着丈夫还在低声下气地解释,金盛氏是怒火中烧,现在她娘家的大哥是三洲总督,她姐夫是二甲进士,姐姐是六品诰命,她出去谁不巴结一句,这一家子没什么能耐还敢这么逼迫,茶盏一放,站起来说,“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姐夫堂堂二甲进士,我姐姐六品诰命,要什么木材谁家不会送上门去,难道让我姐姐巴巴地跑上门来买金家的木材,这金家的木材可真是金贵。
我姐夫都说了是用石头建造的,不买木材,你们这么逼迫大福也没用。有本事和我一起去我姐姐家,当着我大姐的面一起问问我大姐要不要木材,要是我大姐真要,我二话不说,就是求也求着我大姐用咱们金家的木材,爹,你不是想要吗,走,来人,备车!”
金盛氏这一番话可说的金老爷子都胆怯了,金老爷子本来就是泥腿子出身,靠着金大福的娘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发家,才挣了这一番家业,但眼皮子还是浅陋的,哪有胆子啊!“你,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金老夫人指着她说:“老大,你还不管管你媳妇,你看看,你看看,这,居然敢这么跟你爹娘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了!”
说实在的,金家现在可真得罪不起盛家,盛家其他的儿子没出息,可耐不住大儿子大女婿有出息啊!这金盛氏还和盛家大女儿关系这么好,在金家的地位俨然就高了许多。
金大福无措地看着妻子,金盛氏的大儿子把金大福拉倒后面去,说:“爷,奶,这事儿真不是爹不肯帮,大姨和大姨夫这书院建在山上,这山上恰好有许多树木,我听表弟的意思,因为这书院大部分都是转头,木材用的少,就用这砍下来的树做木材了。”
金二夫人想起金盛氏的娘家心里也有些嫉妒,也有了一番打算,讪讪地说:“大嫂怎么不说清楚呢,大家都误会了,大嫂快坐,快坐,爹,娘,可能是误会。”
金老爷子抹不开面子。
金敏扶着金盛氏坐下。
金盛氏理了理袖子,“这事儿爹娘还是别想了,我大姐自有成算,如果用得着,自然会让我们来做。”
“大嫂说的倒是轻巧,咱们金家靠的就是木材生意,可这几年咱们家的木材生意越来越差。”金二爷不爽地说。
金盛氏冷笑,看着金二爷因为沉迷酒色而虚浮的脸,“二弟这话说得好死这木材生意是我们败掉的一样,早在三年前咱们金家损失的那一大批木材可不是咱们弄的。木材生意差也不是大福在做,三年前咱们一房就退了,这木材生意,我们可半点都没有沾染。”
金盛氏的大儿子金凯早就对自己爷爷的偏心心怀不满了,现代他年纪也大了,前几年跟着云仲全读书,在去年也中了个秀才,现在跟着他爹做生意,“二叔说这话我可就不同意了,我爹在外面跑生意的时候都还要多嘴问一句家里要不要木材,人家都想着他一个开胭脂铺子的问这种问题,自然说是不用的,可这几年多多少少给咱们家拉了不少生意。”
金大福心里也难受,他做了那么多还得不到他爹的认同。
金老爷子面色稍雾。
金二爷申请尴尬,因为喝了太多酒本来就显红色的脸又加上了一层红,看上去发了紫,“是我想岔了,现在大嫂娘家这是显赫,随便出去转一圈说一说,那还不是够咱们金家吃好久。”
金盛氏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面子,“那也是我大哥和大姐夫,我算什么,不过是拉着我大姐的裙边,能有什么能耐。这家家户户都有门路关系,咱们家非亲非故的,谁要啊!”
月底是盛老夫人六十六岁大寿,因着盛齐铭的关系,盛家也决定大办,最近这一几年,晋州上层圈因为盛齐铭对盛家也高看几分。
云珞穿着襦裙半臂穿戴,粉蓝色的襦裙底衫,绣着水纹和荷花的图案,上面罩着浅绿色的半壁罩衫,在云珞的要求下,对襟罩衫分别有两根粉色丝带,被系成了蝴蝶结。
云珞难得弄了一个比较繁琐的发髻惊鹄髻,眉间点上花钿,眉毛浓而细,脸上未施粉脂,但白皙水嫩,毫无一丝瑕疵。
盛氏满意地看着自己打扮出来的闺女,她曾经生了三个臭小子就是遗憾没有个娇娇让她打扮,总归还是有了个小娇娇,对于闺女继承了她的美貌她也是极其得意的,从晋州到京城,哪个不夸她的容貌,闺女还是像她的好。
“会不会太夸张了?”云珞第一次打扮得这么正式成熟。
“你也不小了,已经八岁了,也该打扮打扮了,娘的小沅沅最美了,娘看满晋州哪个姑娘就是没有我家姑娘好看。”
云珞朝着镜子里的人儿笑,母女两脸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娘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啊,感谢娘把女儿生的这么貌美如花。”
盛氏:“贫嘴。”从她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璎珞,上面镶着一个大的红宝石,边边上还有细碎的翡翠点缀,是盛齐铭特地给她打造的。
“这个你还没带过几次,今天倒是正好。再戴个镯子吧。”盛氏说道,家里的男人总爱给闺女买首饰,恰恰云珞平日里又不出门应酬,都荒废在盒子里,盛氏都觉得浪费。
“会不会戴的太多了?”云珞看着她头上的小发钗,头上都顶着那么多,手上脖子上还要戴?
“怎么会多呢,手腕上光秃秃的多难看,快戴一个,就戴那个水蓝色的玉镯吧。”
那个镯子也是云珞最喜欢的一个,是晋王赵子致赏的。
云珞依着戴上了,白皙的手腕上配上水蓝色的玉镯,相互映衬,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盛氏作为出嫁女是要提前到的,盛氏到的时候,出嫁女都到场了,盛老夫人的左下手盛夫人的对面,恰着有一个位子空着。
盛氏笑了笑,前几年这个位子可不是这样的,说:“看来是孙女来晚了,家里事情多,还望祖母勿怪。”
盛老夫人看见她就不痛快,阴阳怪气地说:“我现在哪儿敢啊!”
盛氏就当作没听见,施施然地落座,这几年盛老夫人脾气越发奇怪,估摸着是不得自己喜欢的孙儿孙女出息了吧,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尊容,却又不喜这两个孙儿,盛氏笑了笑。
估计她有了诰命之后就不爽了吧,盛齐铭给何氏和亦恺亦闵的母亲也求了诰命,两个她最讨厌的女人位居她之上,她怎么能痛快得起来。
盛夫人现在日子也不怎不痛快,还要看继女的脸色,“玉儿啊,齐铭今天回来吗?听说他昨日还未来?”
盛老夫人:“他心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估计看我老了巴不得我死了!”
“祖母怎么能这么说呢!今日是您六*寿,谁不盼着你好好的啊!”张盛氏眼睛斜着盛氏说道。
盛老夫人:“只怕有些人就不是这么想的!”
盛三夫人喏喏地说:“大哥公务繁忙,也许今天就赶了过来。”盛三爷是妾生子,从小就跟在盛齐铭后面,盛三爷为人老实胆小,盛齐铭念几分旧情,给他安排了一个安稳的职位。盛三夫人也惦记着这份恩情,盛家有事情都会派人来通报盛氏。
盛氏悠悠然地说:“大哥已经在前院了,祖母和妹妹想多了。昨日恰好圣上有旨意,大哥去办事了,今早赶了过来。”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盛夫人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前面人也快来了,老三媳妇,老五媳妇,你们都先过去,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老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五爷让人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