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从帝国饭店出来的霍绍琛。
两人相隔了一条街,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目光纠缠,一个惶恐,一个冷漠。
沈城勾了唇,占有性的将程夜琪拉进怀里,微微扬起下巴,注视着霍绍琛。
程夜琪不自觉想要挣脱他走向霍绍琛,被沈城狠狠拉回。
“你过去干什么!和他还没够吗?”
程夜琪转身看沈城:“就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好不好!”
她焦急的神色刺痛了沈城,沈城几乎怒气冲冲:“程夜琪!你怎么变得这么卑微?你的骄傲和自尊呢!?”
程夜琪根本没听进去沈城说了些什么,她只想去找霍绍琛。
原来她这么想他。
可是她再转过头的时候,帝国饭店的门口已经没人了。
只有中间的马路上,一辆绝尘而去的轿车。
沈城狠狠放开她:“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一定会误会的,会以为我撑不下去,要和你在一起。他一定会这么想的……”
“和我在一起怎么了?!就让你觉得这么丢人?”
程夜琪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害了沈城,连忙道歉:“阿城,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城反倒平了语气,哼笑了一声。悠闲的法式风情街,他就像在说最动人的情话。
“程夜琪,你知道吗?商界的大佬们千百个,各个有钱有势有人。而你,孤零零的,无父无母。”
沈城看着程夜琪,背后阳光暖暖,微风习习。
可是程夜琪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从沈城的眼里看到了陌生的情绪。就像是上苍俯视众生的怜悯。
程夜琪后退一步,无法接受。
“阿城,是你吗?”
沈城笑:“你害怕了?可这就是真相。你太弱小,何必挣扎?”
程夜琪定定的看着他。
“生命不是虚空,我只想在执著的时候执著,沉迷的时候沉迷,清醒的时候清醒。”程夜琪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滑落,她却依然微笑。
她以为这些他都懂的,他阻止她是怕她受伤害,而不是可怜她。
沈城定定看了她两秒,然后别过头:“也许何必挣扎的是我。”
低沉的调子,像深藏在江底的叹息。
“我已经联系好了美国的专家,时机合适的时候就会过去。”
程夜琪问:“什么专家?过去干什么?”
沈城看了她一眼,眼底深沉的情绪让程夜琪看不明白。
“大黑,不要自欺欺人了。”
程夜琪完全听不懂他说的话。
沈城摩挲着她的脸,而她就那么傻傻的看着他,能感受到他无法平静的情绪,却完全没有办法走进他的世界。
她完全摸不清他要表达什么。
沈城逆着冬日暖阳,淡淡的说:“我也想在执著的时候执著,沉迷的时候沉迷,清醒的时候清醒。琪琪,你是对的。”
“阿城,你在说什么?你说清楚点,我不明白!”她焦急。
沈城深吸一口气,拂开她的手:“我想自己走走,待会儿你自己回去吧。”
沈城离开。而程夜琪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为什么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丢失了某段时间,沈城说得好像自己都知道,可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还有最近常闪现的画面……脑袋快要炸开了……霍绍琛,我好难受……好混乱……
“程夜琪?程夜琪?”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在摇晃她的肩膀。
程夜琪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钱小曼。
钱小曼笑嘻嘻的看着她,一副落井下石的模样。
“两手空空了?霍绍琛不要你了,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沈城也不要你了。是不是觉得很可怜?有没有想要去死?”
钱小曼的脸在她眼前放大。
“小曼,你……”
钱小曼抱胸,冷漠的看着她:“你不会这么傻吧?啧啧,竟然有你这样的对手,真是丢人。”
程夜琪感觉脑袋快要裂开了。为什么所有人的话她都听不懂?
“你就没想想,我为什么突然对你那么好?唉,回想一下都觉得好恶心。”
钱小曼随意坐下,交叠着双腿。
“程夜琪,看到你现在的落魄样,我真开心。”
“原来是你。”程夜琪说。
钱小曼捂着嘴笑了起来:“现在才知道?可是太晚了,霍绍琛的公司不行了,你灰姑娘的梦想,破、灭!”
程夜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明:“为什么?”
钱小曼很喜欢她现在落魄的样子,很喜欢她脸上绝望的表情,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因为你是个可怜虫,平民窟的老鼠就该在底层流窜。可是让我觉得恶心!”钱小曼变得狠厉而暴躁。
“可是,就凭你……”程夜琪说。
钱小曼站起来:“没错!就凭我!送你的那盆仙人掌,你还真是放到了电脑旁是不是?你一定没想到,那里面安装了窃听器。也得感谢你,霍绍琛在别墅里没有一点防备,他打的每一通电话,他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都被我知道了。程夜琪,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你害了所有人,你就该像现在一样一无所有。”
“你一直跟踪我?”
“是啊,霍绍琛怎么不要你的,沈城怎么不要你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差霍华了。哦对,还有郭明明,你跟人家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不要打肿脸充胖子,还是乖乖做你的平民窟老鼠比较安全。”
程夜琪深吸一口气:“让我送资料给hrt总裁办公室,是不是也是你算计好的?”
钱小曼笑:“差不多吧,没想到你竟然遇见了赵玮航,真是你活该。”
程夜琪再也忍不住:“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与你无冤无仇……”
钱小曼怒吼:“我说了我讨厌你!”
真是……贱人!
她害她至此,害霍绍琛至此,只不过为了心中的嫉妒和不平……
程夜琪忍不住滔天怒火,刚上前一步,就被人拉住,紧紧拉向身后。
“琪琪,不要脏了你的手。”
钱小曼看见黑了一张脸的霍绍琛,下意识后退。
但是想到他现在的落魄,钱小曼还是强撑气势:“好一对苦命鸳鸯,我到是要看看,你拿什么护她,当众打女人吗?”
“你心虚什么!他不打女人,他只制住女人,我来打!”程夜琪说。
霍绍琛拉住愤怒中的程夜琪,将她抱在怀中,看着钱小曼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他什么也没说,钱小曼却觉得浑身冰冷。
该死!他都自身难保,能拿自己怎么样!
钱小曼无力的坐在椅子上,不断深呼吸着。
程夜琪坐在车里,直锤自己脑袋:“霍绍琛,我头疼。”
霍绍琛伸出修长的手指帮她揉太阳穴:“怎么了?”
“不知道,一直头疼……快要炸了!”程夜琪痛苦的说。
“在风情街吃了些什么?”霍绍琛一边引导她的注意力,一边将车快速开向医院。
“不知道,但是放了咖喱,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吃什么?”
……
一辆黑色炫酷的迈巴赫62急速在道路上行驶着,与车内平静的家常话形成巨大反差。
霍绍琛带程夜琪做了各项检查,但是医生最终也没得出明确的结论,在霍绍琛一张冰霜脸下,战战兢兢的给程夜琪输了些葡萄糖和安神的药物。
霍绍琛看着熟睡的程夜琪,起身来到走廊,拨通了两年未曾拨过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他便开口说了一句话:“她开始头疼。”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温温吞吞的男声传来,给人温暖舒适的感觉:“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霍绍琛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头疼的厉害吗?”对方问。
“在医院打点滴。”
对方沉默。
“不是第一次了吧。”
霍绍琛一愣。他不知道,只是这次比较严重,他又正好在身边……不是第一次了?那她以前是怎么过来的?霍绍琛感到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电话里竟然呵呵笑了两声:“你也不用太紧张,再看看情况。好好养着,如果以后不疼了,那就没事了,不用担心。如果以后越来越厉害……那就以后再说。”
霍绍琛问:“如果以后越来越厉害,会有什么结果?”
“第一,我回来再次治疗,成功了,你们现在的生活可以继续保持,失败了,她会想起所有。不过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对她的大脑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第二,还是我回来治疗,不过目标是朝着治愈,而不是压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她会想起所有的事情。第三,不管她,放任自流。这个结果很难说,很可能她自己走不出来,然后疯掉。”
“知道了。”然后平静的挂断了电话。
霍绍琛脸上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更加铁青。
琪琪,琪琪……
程夜琪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坚实的男人腹部肌肉,紧挨着她的鼻尖。
真是让人喷血的画面……
她抬头,然后看见霍绍琛好看的侧脸。
他半躺着,却意外的什么都没干。似乎在闭着眼睛睡觉。
可是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然后眉眼弯弯,冲着她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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