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安家门口。
那是一排的矮房，墙角的油漆已经脱落了大片，大概都只有两层左右，铁门大多都锈迹斑斑，用“破旧”来形容毫不为过。
周围的小巷，垃圾堆积在下水道口，四周到处都是吃剩的果核，和各种塑料包装袋，沾上了下雨时冲刷下的污泥。
唯一的一条河，那深沉的黑色，混沌。像倪安的眼睛，黑，混，平静，麻木，再也翻涌不起来。
跟这里的大多数人的眼都一样，缺了点什么。
呐，脏吧。
“那个——”倪安轻声地说：“你先回去吧。”
欧卓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倪安似乎没有勇气对上他海一般深邃的眼，别过头去。
良久，倪安的嘴角扯开一丝笑容：“没关系的啦，不就是说我生病了嘛，我能应对的啦！你陪我去的话，铁定会让我爸我妈疑神疑鬼的啦，你先回去吧！有事我电话call你啊！”其实是不想让你看到那样的父母，如果你不知道的话，这个世界在你眼中还可以是那般一如既往的美好。
欧卓看着她：“……好，有事call我。”他看似坚定的离开，头也不回。却在矮房的一个小巷的背阴处站着，静静的看着门口。
他在等她。
……
倪安进了家门，就看到一脸无所谓的坐在客厅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嗑瓜一边看电视的父母。这是一对父母在女儿失踪一夜后的常态吗？倪安在心中冷笑。见到她回来，母亲的脸上堆起虚假的笑容，却懒得动一下：“安回来啦，医院检查了没什么事吧？”
倪安摇摇头，不说话。这个角的她看上去多了点棱角，有一点点的冷酷。
母亲立刻开口：“我早就说没事的吧，又何必去检查呢，还可以省下做那个什么检查的费用呢！”
倪安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直勾勾地盯着，不，欣赏父母脸上的表情从放松变为错愕，像在端详一件艺术，从容的打断母亲的话：“是胃镜检查，还有，”倪安嘲讽的笑容更加明显：“谁说我没事？不，有事，我有事，胃癌未分化型，不治的话活都可能活不了多久，你说——我有没有事？”
母亲呆住了，父亲赶忙起身，皱眉道：“怎么会呢，不就是上腹不适，然后有点腹涨饮食不好，怎么会这样呢，安，你没听错吧？！”
倪安淡定而又坚定的摇头，轻蔑的扫了一眼父亲：“当然没有。”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安，那个……你也知道家里头没钱给你治病，就——那啥，病，别看了吧……”父亲低下了头，声音渐渐变轻，不敢去看倪安的眼睛。
“当然不用看啦，浪费钱啊！我看都不用上了，反正人都快死了，看什么看啊？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来花在一个将死的人身上，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若的身上……”母亲尖刻的声音久久响着。
“好了！”父亲打断母亲的话：“那个——安？”
生死的选择吗？
生死的差别又何在呢？
可为什么还是想活下去？
怪。
看着父亲那希望的目光，暗暗苦笑，我有的选么？倪安强压下心中的不甘，仿佛无所谓似的耸耸肩，紧咬着下嘴唇，憋住呼吸，不让自己的泪下流：“不看就不看呗。”嘴角强勾起的那抹笑容却让父母的心中直发毛，她凑近父亲，轻轻地吐出一句：“你老了。”
眼中那抹鬼火一般的光，闪耀着，跳跃着，忽明忽暗。
鬼。
然后转身回自己房间，再快走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回过头：“你们，好意思吗？”背对着他们大声的冷笑声，像一道魔音，然后不去理会他们铁青的脸，重重的摔门，再锁门。
她的母亲暗骂了一句：“臭婊。”
这时候的她，不同于任何时候的她，邪魅到让人心寒。又心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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