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第二轮复习在整个高三阵营中全面拉开,学校设立的培优班和提重班已经全部取消了,以便留出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迎接各种模拟试卷的纷至沓来。
晚自习期间的教学楼,顶上缓缓升上一圆明月,阴深深地笼罩着天穹,整栋楼沉寂得像一具没有瞳孔只有空荡荡眼窝的干尸。
数学公式、英语单词、语文古诗、物理单位、化学元素、生物细胞,幻化成侍犬、伏豕、雀吟、噬鲗、绯独、畜慧,这六魄浮游在笔尖,飘荡进脑海,晕染出纸面。一切的声音都是多余的,这里是他们的天堂,他们伴随着时间和思考在灯光下倾注一段梦蝶纷飞的舞蹈。
“把你捧在手上,虔诚地焚香,剪下一段烛光,将经纶点亮,不就荡气回肠,只去爱一场,爱到最后受了伤,哭得好绝望!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热播剧《宫》的主题曲《爱的供养》从夏静语身后一声一声的飘来,像连环夺命呼一般,连绵不绝,不绝于耳。
“停——”夏静语忍无可忍,站起来,把身子越过书山,朝着斜后方长长喊了一声。
曾良感觉到桌子的晃动,抬起头看见夏静语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便摘下耳机停止了歌唱。
“十遍了!整整十遍了!”夏静语皮笑肉不笑道,“小良子,你不觉得,一下课就唱歌,一下课就唱歌,会很不利于身心健康吗?你难道不应该多出去走走,说不定能在4班门口来一场美丽的邂逅。”
“还是算了吧。”曾良语气低了下去,旋即,又眨巴着眼睛问静语,“金鱼,金鱼,金鱼,你觉不觉得这个歌很好听啊!我用尽一生一世来将你供养,只期盼你停住,流转的目光,请赐予我。。。。。。”
“停!我觉得。。。。。。”夏静语迅速打断曾良,“唱这个歌就是在索我的命!”
“啊!金鱼不喜欢啊!把我就不唱了吧。”曾良乖乖地说,“我给你吟里面的诗吧,叫《见或不见》,很有感觉的!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
唐洛这时正巧从外面回来,撞见曾良一脸陶醉地给夏静语念诗,唐洛神情郁郁地停在门口,挪不动脚,什么诗?或许是他写的情诗。那么直白露骨,夏静语虽是皱着眉头但到底在听他讲,而自己已经很久没和夏静语说过话了。
“堂兄,走啊!站在门口干嘛!”王阳把唐洛推回了座位,对着曾良抬一抬眼镜上方的眉毛,嘲讽道,“哟!曾良,你又在调戏夏静语啊!”
夏静语瞥见唐洛苦瓜着一张脸怏怏不乐地坐在座位上,想起之前曾良告诉她的事,气不打一处来。她就不明白了,既然背地里心胸这么狭隘这么恃强凌弱,又何必表面上老摆出一副老实本分受尽委屈的样子,她心中一阵烦闷,眉头微微一皱,别过头笑对王阳,带着开玩笑的语气说:“明明是我调戏她好不好?是我愿意和他说话,你管得着吗?他虽然是‘小娘子’,但我警告你,有我在,你可别想欺负他。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到底想怎么样啊?”
王阳听了这话,对着夏静语翻了一个白眼,又朝唐洛努努嘴,意味深长地说:“我能有什么主意啊,再说了,我啊,可不敢把你怎么样!”
“好啦,好啦,王阳,你还是补你的牢,学你的习去吧!”
王阳拍拍唐洛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曾良一心想着诗没念完,还要继续念,便呼唤着静语:“金鱼,金鱼。。。。。。”
“好了!我要去学习了!别吵!”夏静语转过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气渐渐地平息下来,她觉得自己这次的指桑骂槐是做得有些过分了。可是,除了快刀斩乱麻,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这事既没有深究的必要,也理不清楚,就这样吧,如果他们能把话听进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一个人最傻的时候,就是她自作聪明的时候。
那时的她怎么会知道,当你对一个人有成见时,无论他做什么都将是错的,哪怕他什么也没做你就已经将他打入万劫不复了,似乎他一切的好都是伪装,他的存在也都成了多余。
心中有花,看鬼亦花;心中有鬼,看花亦鬼。
世界上其实只有一种鬼,那便是疑心生的暗鬼。
月亮越升越高,中心花园的植被在窗户上投下影沉沉的倩影。夏静语走到7班后门,那里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正拿着一个足球在脚上踮着,夏静语悄悄溜过去,在他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秋叶——”
秋叶吃了一惊,足球掉到了地上,他伸出右臂拾起球,转过身来:“夏静语,你干嘛!大晚上的想吓死谁?”
夏静语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示意他把音量调低一点,然后抬起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说:“你有没有发现,这月亮越来越圆了?”
“怎么?你要现原形了?”秋叶看着她,打趣着说道。
“什么跟什么?我的意思是。。。。。。”夏静语猫着腰贴着墙朝窗户里望了望发现天洁还在收拾书包,轻轻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准备继续说。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拍了下来,吓得静语猛地一哆嗦。
“哇!我抓到一只鬼!”
她回过头看见年糕正乐呵呵地抓着她,她待要发作又怕弄出声响,只得伸出食指指了指月亮。
年糕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了?外星人,你想回你的月球去啊?”
夏静语从年糕的手中挣脱开,把手向秋叶招了招,示意他们仨汇聚到一块儿,她有事要说。秋叶和年糕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就一起围了过去。
天洁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年糕他们团在一起密谋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声音虽然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但很明显每个人脸上都藏着喜悦。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夏静语看见了她知道她的目的便装作没看见,不过嘴里的内容却换了花样。天洁走到年糕身后,大跳了一下,大声叫了“年糕”的名字。
“哈哈哈!”夏静语看见年糕吓得抖动的身子,乐不可支道,“你这是‘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啊,叫你吓我。天洁,恭喜你抓到一只鬼!”
天洁也为自己拍手叫着好,大家的笑声在夜晚已经人去楼空的校园里,回荡得分外空灵,一声叠着一声,一声弱似一声。
“好啦!”秋叶看看时间说,“大家快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年糕君,你还能不能行?”
年糕瞪了一下黑眼圈:“你以为我是你吗?胆子这么小。走,走,走!”
夏静语看看那轮明月,再看看天洁的脸,一般的圆润,只是天洁的还要更饱满一些。
不过,月亮总是会越来越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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