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不平静。
当路安告诉流苏，晚上由她到苏景衡就寝的内室外守夜，流苏惊得像被雷劈到了。
“少爷就榻时有个习惯，房内要点一盏灯，需通宵达旦地点着，奴婢们添加灯烛时不能发出一丝声响，少爷喜静。”
抱月说的话历历在耳，苏景衡的怪癖有多恶心，流苏当时就深深鄙视了，后来抱月出事，守夜的人就被换了，换了谁流苏也不清楚。
当下她拉住路安问，能不能换人。路安没好气地回她，这别院里的小丫头粗手粗脚的，怎么能伺候好少爷，如今内室既归她管，人选问题不用考虑，非她莫属。
刚被苏景衡猜忌，先下又要替他守夜，流苏委屈归委屈，还是收拾好东西去了苏景衡隔壁的次间。
苏景衡吃过晚膳，又在书房里呆了一会，才走到外面，唤人来准备沐浴。
进了净室，他脱下外袍，仅着中衣，突然看见流苏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他洗换的衣服，边指使着下人们准备沐汤水。
她眼里一片平静，眼风都不扫他一下，一应准备妥当，不待苏景衡吩咐，就领了人出去了。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苏景衡有些许失落。
沐浴后，苏景衡回到内室，屋内昏暗，本已不爽的心情一下子升级了，“这是谁在伺候，爷的房间竟然没掌灯？”
流苏慌慌张张从次间过来，走到烛台前把灯点上，屋里顿时亮堂起来。她应该刚沐浴过，脸蛋红润，披散的墨发还是湿的。
见她是这副模样，苏景衡的怒火莫名消了一半，他面不改色，问道：“今日你守夜？”
流苏小脸朝下，闷闷“嗯”了一声，听起来十分不乐意。
苏景衡墨黑的双眸更沉了几分，“怎么，不愿意？”
流苏抬起头，颇为不甘地嘟起嘴，“奴婢不敢。”
这么大不敬的口气和神态，苏景衡原本该生气的，可是，在看清她之后，他说不出话来了。
流苏濡湿的长发垂腰，映衬着她的脸蛋越发小巧嫩白，尖尖的下巴上甚至还挂着一滴水珠，灯影烛火下，她的脸有些苍白，让人不由陡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下去吧，夜里别忘了事。”苏景衡移开视线，淡淡吩咐道。
这是在提醒她夜里别忘了添加灯烛。流苏眸色不耐地点过头，转身走了。
或许，苏景衡自己也没觉察出，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替流苏操起心了，甚至说出提醒她当值的一番废话来。但是，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承认的，最多就是想想，如今的流苏不再是以前躲在阴影里的闲杂人，忘形大，脾气大，连容貌也变了——变得耐看动人，直往人心里头钻。而他，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有纵容她的倾向。
夜里，灯火意料中地熄灭了。没有光亮的环境中，苏景衡很快醒了。若是照以往，他一定会喊人进来添烛，并好好发一通火气，甚至有可能把当值的丫鬟发卖了出去。
可是，今夜，他很安静。
他没有喊人，也没有起身自己点亮灯火，他心里有着隐隐的期待。黑暗中，他一双眼睛不知疲倦地睁开，熠熠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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